我回科场捞人上岸(231)
小肚鸡肠咬牙切齿,为什么一群酒囊饭袋也能上榜?
酒囊饭袋就算了,那个县试舞弊的,竟也能进解元榜?
就凭他爷爷有几分权势,就这般目无法纪了吗?!
“哼,若是叫你们这些人也顺利高中,这世上可再没有公平可言了。”
他眉间蹙起一道山川,眼中皆是嫉恨,全然忘了自己也是靠家族荫蔽的监生。
或许没忘。
只是不能接受一直以来荫蔽他的家族,短短三个月,就被另一个家族无意之中拔萝卜带坑地差点毁尽。
而暗中的暗中,明孝卫与鹰扬卫狭路相逢,互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又各自跟梢而去。
我方唱罢你方休。
明面的热闹,暗里的汹涌,都是别人的。
两千考生陆续涌入,金陵城里,粮价都跟着顶风作案小涨了一波。
各家客栈酒楼翘首以盼,就等着坐地起价、大捞一笔。
哪知眼见着入了十月,不管阔绰的、穷酸的,往年为了一间房挤破头的考生们,愣是一个鬼影子没见着。
各家掌柜急得蛙蛙直跳。
叫伙计出去一打听,才知道客源全被中道截了胡。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怎么行?
掌柜们赶忙召开行业大会,紧急商讨应对之策。
天香楼掌柜后知后觉,“究竟是谁,这么不讲规矩?”
出去打探的小厮义愤填膺,“我看店招名头叫什么大科教育!”
天香楼一脸嫌弃:“啥?”
也有稍稍懂行的。
回味楼掌柜心里有些打鼓:这大科教育,横空出世,可不简单啊……
几个月前,黄、胡两家牵扯进通敌一案。
经有司查证,二姓虽非主谋,但助纣为虐,亦罪不可恕。
念在二姓早年护国有功,神宗免了死罪,但参与盗粮、运粮的一众人等全部充军,阖族家产亦悉数充公。
黄家较胡家,罪责轻些,认错态度也好些。
于是神宗大手一挥,就留了两成与黄家老爷子养老。
可惜,这两成另又被不成器的子孙败光。
今天罚一点,明天抄一点,兜兜转转,两家家产最终还是都进了皇帝腰包。
只是朝廷没收上去,真金白银米粮物料可以充国库,但客栈、酒楼、铺面等诸多买卖,无人打理运营,只得作为不动产盘点搁置。
财政不紧张时,放着也就放着。
一旦财政紧急、入不敷出时,朝廷当即下令抛售。
形式有点类同现代的招标。
由官府挂出鬻田鬻产公告,有意购买者,在限期内密封价钱投官。
到期,官府召集所有投价人,当堂开拆,以出价最高者为买主。
原则上中标人必须当场缴清价款。
当然,招呼打得好,关系不一般的,亦可先付一半,余款一年内缴足。
七月水患,赈灾事急。
户部衙门立马将两家田产、房屋并各类铺面拿出来,公开招了一标。
八月,开标现场。
财大气粗的浙商,就是被大科教育——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商号,以略高一钱银子的价位险胜。
要说这里没鬼,鬼都不信。
更不寻常的是,这商号来的掌事,还是个年轻女子。
带着个牙齿漏风的八岁小娃。
与朝廷交付资金、清算铺子田地的,就是这八岁娃娃。
回味楼掌柜跟着东家竞铺面,觉得新奇,凑近听了几耳朵。
就听得他奶声奶气与户部主事大杀八百回合,模糊几句“三成”、“国债”、“太子”之后,
衙门竟然答应只需先付三成。
谈完小娃拿着盖完大印的文书,屁颠屁颠跑去女子那里。
“大婶婆大婶婆,我谈成了,腻不腻害?”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里,女子也觉有些失礼,遂客气与周边竞标老板们解释。
“家中并不擅经商,小辈里头也只得这么一个有些天赋又乐意学的,只得带出来历练,这回刚好叫他试试手。”
不擅经商?试试手?
谁家敢给稚童一试手就这么大手笔?
关键他们还真就被八岁小孩啪啪打脸了……
众人:我们就想知道你们是哪家!
女子倒也爽快,浅笑着自爆家门。
“休宁不惑楼初到金陵贵地,以后还请各位老板多多指教。”
回味楼老板将招标见闻一一道来,又补充道。
“此后不久,原本黄家的同悦楼,都换了招牌,改叫不惑楼。
做的也不是客栈生意,而是所谓的免费书斋。
但金陵什么地方?老百姓读书写字自有社师乡塾。
以国子监为首的那群学子,什么名师没有见过?自然更看不上免费二字。
听说这楼开业两个月,除杂流和乞儿惯去骗吃骗喝,还真没有一单生意。
谁知道他们最后会狗急跳墙,直接换个名头,当起截人生意的土匪流氓呢?
啧,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指教。”
“不惑楼?”这名头同福楼掌柜一样没听过。
“孤儿寡母的,是哪家字号不重要,当务之急是怎么把学生截回来。”
他紧皱着眉,“所以,对面到底怎么拉的生意?”
提起这个,探消息的小厮龇牙咧嘴。
“秀才们还在老家的时候就开始劫了,一路他们不仅不收车船钱,到了金陵还免食宿,掌柜的们呐,小的想不明白,你们说说,倒贴也要做成这生意,他们图啥呀?”
“噗——”同福楼掌柜一口茶水喷出去。
这个问题超纲,与会的协会会员们集体默了。
好半晌,天香楼掌柜才阴恻恻提议。
“既然他不仁在先,我们也别讲什么道义了……”
三日后,十月初六。
满城小餐饮、快捷酒店联合起来,以天香楼掌柜为首,高举状子,声势浩大奔向府衙,势必要告大科教育截人生计、扰乱市场,大搞恶性竞争。
府衙门前正击升堂鼓时,恰逢一群监生。
领头的梁生鼻孔朝天,“没见着监生办事?商贾回避!”
天香楼谄媚一笑,恭敬递上鼓槌,“梁公子,您先,您先。”
“咱们状告大科教育,不过商贾间的小龃龉,哪能为这点小事耽误梁公子?”
梁监生一听,鼻孔一收,将鼓槌往胖子怀里一抛。
“呵,谁说我要击鼓了?”他回头朝身后几人道,“咱们今日有戏看了。”
考生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是来赶考的,家境不错,各有专车,自然看不上大科教育的经济舱和大通铺。
没吃人的,自然有恃无恐。
是以到了金陵,乍一看到闱赌猖獗,自己还成押注对象,轻易就被煽动。
可恼怒归恼怒,真叫他们击鼓搞事、闹上公堂,他们立马怂了!
这会见有人挡刀,他们赶忙顺坡下驴。
有那么一二人,最不厚道,连热闹都不看即刻尿遁。
可把梁彬气个半死。
他顿时把气都撒在傻站着的商贾头上,“还不敲,等着知府下堂?!”
胖老板内心MMP面上笑嘻嘻。
“梁秀才抬举,小的这就敲,这就敲。”
“咚咚咚——咚咚咚——”
他敲得容易,可这鼓一响,朱大人就难了。
府衙后头,市委一号会议室。
正在召开市·委紧急会议的他,被打断十分暴躁。
“哪个不长眼的,要是没个十万火急的事,看我不一人打他个二十大板!”
不仅嘴上啐啐,他还准备来点实际的。
转头就吩咐皂吏,“今日笞杖都给本官换最厚的!”
府丞“啧”了一声,真是阎王拦不住想死的鬼。
整个应天府谁不知道,乡试前的个把月,除非死了爹娘,否则衙门前的登堂鼓,那是碰也碰不得的?
实在是府尹他老人家,备考备得头秃,再经不住一点点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