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科场捞人上岸(174)
顾劳斯瞥了他圆润的腰身一眼,你也只能梦里想想了。
“正是!这金戈铁马的铮铮之音,才是我男儿本色!”
这个就更不行了,能不能先把怀里的妹子放下再大放厥词?
“景公子,不会就是那个陈皇后连召三次都拒不入宫的第一琴师??”
好半天,才算有人反应过来,能有这等琴艺,绝非优伶之辈。
小船上那人闻言,抱琴起身,十分潇洒地凭船舷借力,如一只鹰鹞轻而易举就落在了大船上。
他一袭青衣,不显山不漏水,面上带一张青铜鹰纹面具,堪堪遮住眉眼。
十分的世外高人。
二世祖们无不被这一手震慑到。
目光中流露地全是看见偶像的小星星。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不知可否劳烦景公子,再为我们奏一曲。”
张庆一扫众人表情,登时长脸万分,拱手又向这高冷琴师请求。
他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毕竟这琴师十分难讲话,气场还冰冷,拢共接触到现在,只在见到这琴时说过一句,“好琴,当奏一曲。”此后再没搭理过他。
谁知,琴师这会不高冷了。
他席地而坐,将琴放在膝头,冷冷道,“可为你再奏一曲,但有一个条件,琴明日还你。”
晚还一天又不掉块肉,张庆自然答得干脆。
唯有顾劳斯,如坐针毡。
这景公子,特么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家谢大佬。
套用方白鹿刚刚撩骚的话,若是盯着一个人看久了,辨人就不再是凭样貌而是直觉。
顾劳斯上辈子看得足够久,这辈子又被谢昭狠狠坑过,这要再认不出来,可以以死谢罪了。
可一旦认出,此间所有纷繁,就再也入不了眼中。
六月,正是入伏最闷热的时候。
秀过好琴,画舫又寻了处杨柳荫下泊船,叫公子哥儿们听曲纳凉,闹将一个午后,直至黄昏暑气渐消,才三五成群下了船,换个场子续摊。
昏沉暮色里,方白鹿倚栏回首。
那狡黠猎物早混着人流不知去处,他眯了眯眼,向着岸上遥遥招手的陆鲲走去。
陆伯鱼上次才挨了揍,这回问话都小心了不少,“怎么,不顺利?”
方白鹿闻言,侧首再看一眼灯火暗淡的画舫,“高手过招,算是平局吧。这鱼,竟比想象中难钓。”
陆鲲摸了摸头,统归是不理解方白鹿雅兴。
黄粲与胡排九,怎么说也一起玩了许久,没想到方家翻脸不认人,前头才松口风,暗示两家官仓可以下手,后头就反咬一口,称泰王之命不敢违。
以至于两家被顾家坑的裤子都没了,始作俑者却漠不关心,好似千钟万粟于他,竟不及眼下这风月二两。
方白鹿睨他一眼,淡淡道,“伯鱼,你既然要走仕途,就该知道当官有几件事最不可取,一不可擅专弄权,二不可贪污弄钱,三不可自作聪明揣测上位者心思。如此算下来,唯有贪恋美色、游冶风月,最是无碍。所以,什么事上该上心,什么事上不该上心,你心中当有数。”
陆鲲小心思被当面戳破,不由心中一凛。
他确实心有怨怼,也顾及黄、胡两家多年往来的情谊,准备在方白鹿跟前替他们说说情。
没想到自始至终,方家都没将两家放在眼中。
秦淮河上吹来一阵热风,方白鹿屏息感受了一阵风中混杂的气息,淡淡道,“陛下如今有意扶太子即位,皇商洗牌是早晚的事。怪就怪这两家不若周、沈明悟,敢与泰王亲近,无异于自掘坟墓。”
尔后,他顿了顿,“陆伯鱼,若不是看在小姨份上,以如今光景陆家也早成弃子。八月秋闱,你好自为之。”
陆家小辈不仅资质平庸,还大都不求上进,整日游手好闲,指望巴结权贵度日,如此下去方家再与他们混在一处,迟早尾大不掉被带累下水,八月秋闱便是一个期限。
言外之意,便是陆鲲再听话好用,秋闱不争气,方家也不会再扶一个废物。
陆鲲显然懂了。
他悄悄握紧拳头,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读书读不进去,他能有什么法子?
河堤暗影处,一叶小舟上。
二人对话不偏不倚全被听了去。
舟头谢大佬缓缓撑篙,舱内顾劳斯抱着琴瑟瑟发抖。
待二人远去,他才低声谄媚,“学长,你会的真多,又会弹琴,又会划船。”
当然,最会的还是角角落落哪儿都不落下的听墙角。
可惜,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他的讨好如月色清凉,一点点没过余晖落霞,滑入水中没有惊起一丝澜漪。
大佬技巧娴熟,手中船篙一起一落,小船受力,缓缓向着水深处荡去。
有一说一,张庆是个会玩的,他圈的这块荷花宕,专用做世家子玩赏,一路都不曾遇见画船箫鼓,十分静谧。
小舟如入无人之境。
等到谢昭放下船篙,舟已跌落藕花深处。
顾劳斯探出头去,入目天水辽阔,烟波浩淼。
倒墨成山,挥毫成水,夹岸处皴出的浓淡岩石、树影,与天上星子、湖中跃鳞交相辉映,他好似在一幅高人酒后囫囵画的颠倒画中。
天在脚下,水上苍穹,他脚踏凌波,伸手便可摘下星辰。
如是想,他也如是做了。
只是指尖与水相触的瞬间,令他恍然醒神。
他喃喃念过,“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原来是这样的景象。”
“好看吗?”谢昭扶着舟弦缓缓逼近。
山河远大,唯他草舟一芥。
短促的震撼和空茫里,谢昭这一声猛然撞入心口,顾悄耳旁仿佛响起荷花丛里万顷夜蛙的齐声轰鸣。
“好看。”他按下心悸,在谢昭灼灼目光中,回答得十分诚实。
只是那双眼里,满满只盛着一个学长,也不知答的是人好看,还是景好看。
舟舱比之那隔间,还要逼仄。
谢昭又是颀长身形,挤进来顾悄便觉呼吸都费劲了些。偏偏他还非要与顾悄毗邻而坐,手臂挨着手臂,大腿挤着大腿,隔着薄薄夏衣,体温交互,空气都莫名焦灼起来。
顾劳斯不自在地往旁边让了让。
谢大人顿时伤心失落道,“悄悄你在躲我?”
顾劳斯身形一僵,“怎么……怎么会?”
谢昭将琴整好,放在舟中唯一一张小几上。
“我日夜兼程从京师南下,一个月的行程只用了十来天,就为了腾出半月时间来见一见你。可你却乔装打扮,与别人私相授受。我都听到了,那青年说他想取悦你。”
顾劳斯一整个麻了。
这叫他该从哪里解释起?
“那,那只是逢场作戏,我帮二哥骗一张方子而已。”
慌乱中,他掏出证据,生怕谢昭不信似的塞进他手里。
却不知道谢昭手快,趁他不注意就混了一张东西进去。
夹带完私货,谢昭轻笑着替他收拾好,抚着下巴故作可怜道,“既是骗局,可悄悄既没拒绝,也未接受,便是持观望态度。那不如告诉我,到底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取悦到你?”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顾劳斯简直像个烧开的壶嘴,就差冒白气了。
退一万步说,谢景行什么用过这种语气说话?
这操作就很不学长好吗?!
顾劳斯张口欲言,猛然间福至心灵,仰头眸光亮晶晶反杀回去。
“谢景行,你这样无理取闹,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原以为谢景行为了面子也会搪塞几句,没想到他竟是两手一摊。
“是啊,几十年的老醋坛子都揣翻了,你想好怎么哄我了吗?”
顾劳斯缩头缩脑。
大佬每次来见他,代价必然都不老少。
这会他摘下铜面,一双疲倦的眼,在冷月辉光下柔情缱绻。
犹豫半晌,顾劳斯豁出去了,他主动抱住大佬脑袋,“吧唧”亲了一口。
“都这么熟了,还腻腻歪歪,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