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81)
方贝贝低落地跟着他走了好一会,来到玉龙台前时,才轻声:“之前觉得你抛弃了五殿下转向他是迫不得已,原来你早就看透了。”
“嗯。跟着他我才能活着,心也不必死。”谢漆眯着眼看围在玉龙台周遭帮忙打杂的守城军,看到了里头忙碌的秦箸,挥挥手便走过去了,“我见到个熟人,咱们先各自看武场,到点汇合。”
谢漆不紧不慢地走到秦箸面前打招呼,秦箸一眼看到他,就认出他们在中秋夜的掰手腕擂台下见过。
他着急地从怀里拿出一方用布条裹住的东西交给谢漆:“小公子,我那天看到你在玉龙台上比武了,你现在还跟着陛下吗?这是他中秋节那天晚上,在小擂台上比力气赢得的彩头,他那时走得急没拿上,我代他保管了。”
谢漆手里拿着这不明彩头,不知道该说眼前这武将是实心眼还是其他,只得收下彩头请他到人少的地方:“秦将军,借一步说话,我如今是陛下的御前近侍,后天狄族和云国的使节都赶到,不知道你后天可否仍会在青龙门当值?”
秦箸不住点头:“卑职在的,到时人一定很多,守城会加两倍兵力,保证不出乱子。”
谢漆环顾四周,压低声:“我想请将军帮个忙,请多留意狄族来的武士,将军也是武艺高强的人,应当能简单分辨出哪些武士过于出挑。到时,我提前来到,将军告知我,我上玉龙台比武也能有所准备。”
秦箸痛快地答应了,笑出十八颗牙齿:“小公子,祝你旗开得胜,把那些外族人赢得口服心服!”
谢漆抱拳。这边拜托完,趁着这趟出来时间充裕,他在东区到处走了一圈,到不同街坊去探问百姓们对新君的看法,收获了大批百姓对高骊的肯定。
百姓提到高骊先提他在韩宋云狄门之夜对长洛城的解救,再提他对北境遗民的迁千里而安置。不过在安置遗民这事上,有人觉他不忘江东父老是有情有义,也有人觉得北境太多移民是两族混血,非黑发黑瞳的北境人其实在长洛引发了不小的舆论。
总体而言,此时的百姓对高骊还不太熟悉,对他的印象都只是纸面上的良好。
这次邦交,对晋国朝政重要,对高骊也至关重要,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地向整个国都、晋国宣扬自己的德行。
得愈发小心。
逛完一大圈再回到宫城,太阳都已下山了,高骊正在天泽宫里拿着本书使劲看,有不懂的就问一旁的薛成玉,眉头时皱时展。
谢漆走上前去汇报,将今天所行规规矩矩复述一遍,称和秦箸偶然相遇。而后在薛成玉的注视下,掏出怀里把迟到了一个多月的中秋彩头交给他。
高骊听完他的解释有些开心:“朕看看是何物。”
把那被盘得包浆似的布条挑开,只见彩头是一个小长匣,长匣开,里头放着两块皂角,两小包不知道还有无香气的香囊,还有两支木削的发簪。
他摸了一会发簪,不知怎的,特别开心地抽出一支塞到谢漆手里:“朕很喜欢,送卿一支。”
谢漆纳闷地看手中发簪,看到簪头刻着四个字:岁岁相见。
高骊把手里的发簪大喇喇别在发冠上,谢漆悄然瞟过一眼,看到他的发簪也刻了四个字:
年年相欢。
第49章
十月初七,狄族与云国使节终于赶到长洛城。
浩浩荡荡的人马穿过三月前险些遭受灭顶之灾、而今依旧繁荣昌盛的大晋国都城,晋国百姓在街道两旁的店里或楼上,出乎意料地沉默冷视。
宫城的君臣同样以高高在上的沉默审视,厌恶俯瞰的冷意对待,在祭天台上高高站着,接受云狄全体的跪拜。
狄族的圣女白衣散发跪在狄族前端,以战败俘虏的匍匐姿态宣告全族在破军炮下的投降。
云国的二皇子云仲单膝跪在云国人队前,神情恭敬,行礼举止不卑不亢,虽臣服不卑微。
风尘仆仆的朝拜之后,云狄的使节们退回东区的东南一街落脚,朝贡的一切宝物都被压着,晋朝要到初十之后才肯收下,宝物也包括欲联姻的女子们。
这天晚上回去高骊一出反常的冷,御前宫人被那低气压震得战战兢兢,踩风上道地支开了薛成玉,不住用眼神和谢漆示意。
闲人退散,谢漆朝冷冰冰的高骊走去,单膝跪在他面前轻声:“陛下为何事不悦呢?”
高骊那张凶神恶煞的冷脸顿时破冰,弯腰发狠似地把谢漆拉起来抱住了,沉闷闷地低声说:“你不要跪我,这里又没有别人。”
谢漆在他怀里挣扎半天才钻出脑袋,无奈地微喘着:“见你不开心,不敢造次。小狮子,你这会的力气太大了,勒得慌。”
高骊忙松泛一些,大手不再发狠地捂着他蝴蝶骨,改成从颈椎抚摸到尾椎:“抱歉抱歉,脾气一上来就手脚笨重。”
“为什么发脾气了?”
高骊无意识地对着谢漆的腰又捏又揉:“今天……看见那些跪拜的使臣么,我看云国人没有什么波澜,但看狄族人,心里复杂得很。”
谢漆忍住被捏痛的呻‖吟:“想到你的恩师了?”
他记得高骊对恩师戴长坤的敬重,也记得前世掘开戴长坤的坟墓时,看到那具骨折无数的尸骨的震撼。
他想着,戴长坤恐怕是和狄族交战,死状才那般凄楚。
高骊瞬间变得低落,浑如一只垂头丧气的大犬:“谢漆,你总是能一针戳到我肺腑里,你好像比我还了解我。”
谢漆想,或许,高骊也比他还了解他。
“我师父的尸骨是我去收的。那天特别冷,狄族来进攻时,你相信吗?”高骊在他耳边轻说,“一半北境军饿得逃不动……真的是活生生饿到跑不快。我们没办法,师父留下来断后,让我护送着那些新兵撤回去。等我安顿好士兵,再回去的时候,我师父的尸骨不成样子,他握着那杆长枪跪在雪地里,朝着长洛城的方向。”
谢漆抱紧他。
“狄族人杀了我真正的父亲,可是我生母是狄族人,北境的老弱妇孺还有很多和我一样是两族的混血。”高骊喃喃,“打仗时我恨狄族人,现在看他们跪在下面的样子,我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快。”
他推开谢漆,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看我,蓝眼睛高鼻梁,不是狄族人也不是中原人,娘亲不要我,没准还想杀了我,生父也不要我,他是皇帝,他讨厌我就像讨厌一只苍蝇……”
“你不是。”谢漆捏住他的脸,从最容易切入的地方安慰他,“你是翱翔在天的苍鹰,先帝是地上大腹便便的寄生虫,他不是讨厌你,是警惕你,他畏惧你终有一天展翅高飞后,会不会飞下来啄掉他。他怎么配和你比?”
高骊楞了楞,笑了:“大腹便便吗?从前每年我到国都来,都是远远地瞄两眼就走了,那渣皇帝长得是不是又胖又丑?”
谢漆也笑开,抚过高骊英俊的眉眼,煞有其事地点头:“嗯,相由心生,先帝歪瓜裂枣,不像小狮子,威武霸气,英俊挺拔。”
然而其实幽帝长着一幅上好的皮囊,谢漆觉得高骊的眉眼轮廓是众皇子当中最像幽帝的,其他皇子都比较像他们美貌无比的母妃。
高骊皱起鼻子扮猪,嘴里还发出猪叫声:“现在还俊不俊?”
谢漆卷舌发出布谷鸟的叫声,也回以口技,用夸张的口吻惊叹:“天呐,天下第一帅哥竟然就在我面前!”
高骊逗他不成反被逗笑,一笑神采飞扬,又一把将他怀里闷:“你还会鸟叫!你还有什么不会的谢漆漆?”
谢漆调侃:“我不会跳狗熊舞。”
高骊笑得更发颤:“你不说我差点忘记了,我之前和张辽说好的,等他伤好了,我俩要一起点篝火给你跳狗熊舞的!”
谢漆拍拍他脊背:“你来,我想看你一个人的,看看小狮子怎么装狗熊。”
高骊顿时兴致高昂,说来就来,轻松松地用一条手臂把他抱起来放在桌子上:“那你来当篝火!我围着你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