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333)
就一面。
为首的暗卫深吸一口气,冷声拒绝了他:“殿下,还请您先度过今日大典,过了今天,您想做什么,卑职必当全力协助。”
高沅张了张口,一束微弱的晨曦光刺到眼中,他如同傀儡一般被身边的梁家人簇拥着迅速赶回去,那些繁琐的仪制迅疾地一件件往他身上叠加。
他机械地在百十人的手中装扮,从脚底到发顶,都真正成了一樽牵线木偶。
高沅闭上眼睛,想到前世被梁家扶上帝位时也是现在的麻木,他极力给自己打气,今天不同,他应当能在大典上看到谢漆。
只要谢漆还在这世上,那么他不论是当泥塑,还是当木偶都没关系。
怀揣着卑微满足的所想,高沅同手同脚地踏出了宫门,前往前朝大殿,接受今天的加封。
心跳还是不详的飞快,他忍着掉头逃匿的冲动继续向前,今天易储大典的规模和阵仗比除夕夜更隆重,梁家名下的业产从初一开始便广授恩惠,满国都的人都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都在跟着庆贺。人后如何没关系,今天他踏上的这条朝路不能出岔子。
他要走完梁家期盼了不知多少年的路,到九五下接受举世瞩目的加冕。
到了前朝,朝中文武百官几乎都到了,他来得恰逢其时。先太子妃梅念儿一身朝服,抱着乖巧安静的高子稷走到他身后的仪仗,今天他受封新储,高子稷则受封皇女,一前一后,男尊女卑。
高沅心如擂鼓地等待着,各种声音从远处的高台上落下,仿佛等了有一年,高台的钟声方长扬四方。
易储大典正式开始,他僵硬地踏上那朝路,两方的朝臣随着他的前来,一列列弯腰行礼。
高沅试图在这极端肃穆的气氛中寻找熟悉的面孔,一直来到朝路的尽头,他看到为首的各个世家重臣,梁奇烽与吴攸的位置最靠前,再往上便是高骊的帝座。
他意外地在梁奇烽身后看到了梁千业,这位表哥身着刑部虚衔的朝服,按其身份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有梁奇烽周旋,他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为奇。
梁千业悄悄地朝他和煦展颜,仿佛比他还要欣喜。
高沅在他的笑颜中稍稍放松,只是抬眼俱不见最想看见的人,掌心还是泛起了湿热。
高台上的新礼部官吏展开圣旨,洪声宣读:“高氏第七十一代皇嗣高沅,上前受封储位……”
高沅喉结滚动着,撩衣欲迈步上前,心跳震动到了最快的频率。
“慢!”
一道凄厉的声音骤然打破了高台上的洪声,高沅耳膜几欲迸裂,茫然地抬眼,看到方才朝他和煦一笑的梁千业冲出来跪在高台下,俯首朝皇帝嘶哑地长啸:“草民梁千业有罪上报陛下!邺王高沅,并非高家皇室之嗣!”
高沅确信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了,周遭的一切扭曲雾化,声音似从深海中传来。
那么闷,那么惊涛骇浪。
梁千业厉声上报梁家的数条大罪,通敌、卖国、贩人、种毒,一柄又一柄利刀直刺梁奇烽的心脏,剐得最狠、最毒、最恨的是假刀。
“我父梁奇烽有恶癖。”他明亮得骇人的双眼看向陷入空茫的梁奇烽,出生在梁家的二十五年煎熬在此刻发泄得淋漓尽致,“梁奇烽有窥亲妹之恶癖,有乱伦之脏毒,草民梁千业,便是他强迫亲生庶妹诞下的孽种!”
“邺王高沅更非高家皇室之嗣!既非皇室,岂可立储!”
“他是梁奇烽迫其亲妹,苟且乱伦所生的残缺之子!”
“手足近亲乱伦所生之人,极易患天生恶疾,他是个天阉!”
第211章
正月十五的辰时,兵祸由前朝蔓延到长洛西区的梁家本家,朝上朝下陷入了一片轰然大乱,北境一派和梁家的私军撕开了血战。
不久前,在梁家的运作之下,邺王高沅的美誉以长洛为中心向外辐射。
与高骊相比,他的前线战功少了血腥,与高瑱相比,他的奉晋功绩多了百丈。
去年十月班师回朝时,在高骊的混血霸道长相衬托下,他与高骊不同的秾丽忧郁面容俘获了更多中原人的心。
然而那些千里战绩、千日盛名、千万瞩目……有关高沅二字的一切美妙意象,通通在今晨短短的一刻钟之内毁于一旦。
邺王高沅乃梁家家主与亲妹苟合所生。
邺王高沅因近亲乱伦所生而天残不举。
两条惊骇的消息从圣洁、隆重的易储大典上飞传下来,把沉浸在祥和喜庆中的晋人劈了个惊世大懵。
苍鹰飞过满城惊雷落到了刚刚回城的谢漆肩上,安置霜刃阁和重建信息网耗去了他半个月的精力,现下他有些疲倦地靠在马车内壁,屈指解下鹰爪上的信报。
无数人以为今天是高沅和梁家的飞升之日,但他一早知道,今天是梁家陷入百代污名的开始。
他不会阻止,也不必助力。
他的亲姐谢红泪自会快意恩仇。
信报上详细地描述了易储大典上的变故,告知了掀起狂澜的梁千业的结局。
【梁千业呈陛下罪,服原烟自戕于高台下,七窍血不尽,双眼不瞑目,死前犹告之梁奇烽舅甥,梁太妃燃原烟而死乃他报复所至,长笑直至气绝】
【高沅呕血】
【梁奇烽溃之】
谢漆看着这死法久久不能回神。
梁千业是恨毒梁奇烽,但恨之前还有一味致命的惧,若是没有外力,他最多就是熬到梁奇烽退位,接任梁家后重复梁氏固有的疯癫。
可他遇上了那个名为谢红泪的外力。
梁家三郎本是一对双生子,兄在外奔波卖命,弟在内极尽纨绔,出生起便是梁奇烽控制的一双傀儡,梁千业记事无父,幼年失母,成年失弟,奔命无路……人心幽微,谢漆光是回想梁千业在纸面上的一生轨迹,都能大致设想出,谢红泪是怎样一步步侵蚀进他的神智。
也许耗费五年,十年,她终是做到了将其利用殆尽。
梁氏大厦轰塌,梁太妃、高沅,及梁千业自己,都是为了达成那一句【梁奇烽溃之】的目的。
眼下,易储大典的前朝大殿刚结束了严酷的镇压,梁氏一派的幸存官吏尽数收押,只有谢青川因提前秘密倒戈没有入狱,带头为唐维等人领路,前往梁府抄家。
影奴秘密盯梢下的谢红泪,于昨夜不眠不休地弹奏了一整夜的箜篌。今晨破晓,她便悄然换了红装,前往了距离梁府最近的高楼,一早做好了俯瞰梁府破灭的准备。
大仇得报是什么感觉呢?
谢漆合上了信笺,靠在车窗边向外眺望。
烛梦楼窈窕阴森的倩影越来越近,他看着它,就像看亲姐、生母。
此时西区因梁氏而陷入混乱,和梁家脱不了关系的世族混乱不堪,有的门户大敞面临搜查,更多的门户紧闭,繁华尽成惊悸的死寂。
谢漆的马车停在了烛梦楼外的偏僻处,手下的影奴潜进楼,趁着主事的谢红泪不在,欲将潜藏在烛梦楼三年的梅之牧带出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谢漆视线模糊地失神着,并指按着脉搏,克制着激烈的情绪起伏,和令人颤栗的猜想。
梁千业于高台钟鼓下自罪梁家十条灭族大罪,这些他都提前预料到了,只是自污身世、泼污梁氏兄妹是谢漆没能预测到的。
他不确定这狠毒的报复是梁千业自己想的,还是谢红泪借他的命去报复的。
兄妹乱伦……
当真是不详。
*
前朝大殿,梁千业血溅高台下,原本祥和的大殿演变成一片暴起的镇压,张忘在一片乱象之中,火速把梅念儿母女护送出来。
张忘怀里抱着高子稷,背上背着梅念儿,她本就体弱,早上能抱着女儿走出那么漫长的一条路已是良药吊着的结果,现下她已虚弱苍白,伏在张忘背上仍是剧咳不已。
张忘的心随着她的闷咳声揪成一团,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要把她送到御医馆,但不知为何,梅念儿边咳边在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主子!你可还好?”
“我没事。”梅念儿伏在她耳边不住地笑,“小忘,我想明白了一些秘闻,我可以制定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