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35)
更丰盛的还在后头,另一个伶俐的姑娘面颊粉红地端茶过来,一边报菜名一边不住偷觑他们二人,高骊耳朵里听着荷包饭、桐皮面、软羊、肉淘、白胡饼、合斋食等等名字,瞳孔不住震惊。
“花好月圆良辰夜,祝两位公子吃得尽兴,长久归路!”姑娘摆完整桌亮着贝齿朝他们说好话,大饱眼福后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高骊呆呆地从第一道菜看到最后一道,目瞪口呆地抬头看谢漆。
谢漆忍俊不禁,着实有被可爱到,用银针快速试过这套全茶,便递过筷子:“怎么光看着?再不动口就凉了。”
高骊接过筷子,犹犹豫豫地伸向看上去最朴素的一道菜,扭捏地夹了一小块,一入口眉眼都舒展了:“哇……”
谢漆口味清淡点,把荤素俱有的合羹端到面前开动:“请公子浅尝一些长洛风味,只管敞开享用哦。”
高骊被美食治愈得满脸要升天的幸福,筷子越动越快:“要是我那些北境兄弟现在在这,一定会被香得嗷嗷叫!”
谢漆带他窥见的甚至只是国都最常见的底层一角,见他这番情状,边斟酒边好奇问他:“北境有多艰苦呢?”
“但凡有第二条活路就不留着啦。”高骊扒拉着碧碗,还是有些嫌弃身上的文服,太易弄脏,“聪明点的都跑去其他地方谋生啦,留下来的都是些没脑子的,不过也有几个小例外,一是我师父,二是你也知道的军师唐维,他们都很聪明。”
谢漆递一杯酒给他,高骊直摇头:“不了不了,谢漆漆你自己喝,我不会喝酒。”
“怎会不会?”
“北境米粮难种,喝口粥也是难事,没余粮酿酒。”
谢漆愣住了。
一时心内复杂,独斟独饮,怜惜地望着对面不谙国都世事的高骊。
难怪他先前害怕。
一桌全茶让高骊扫荡了七成,谢漆领着他出去,好笑的是谢漆喝了一壶酒不见醉意,高骊却因吃得太美晃晃悠悠的,脸上挂着微醺的笑意,撒娇似地贴着谢漆问:“我们下一步去哪儿呀?”
谢漆这回没避开,往后也不会避开了:“去让你有用武之地的好地方。”
“哦~”
谢漆听着他拉长的尾音想笑,低声吓唬:“高骊,小心被拐跑。”
“已经被拐走了。”高骊微醺地朝他比出一个拇指,“我自愿哒。”
谢漆莞尔按下他的拇指,转过拐角时,不防迎面正跑来一个咋咋呼呼的小孩,举着花灯要撞上高骊,谢漆飞快一出手,轻手把小孩弹出几步去,栽了个屁股墩。
高骊弯腰嘲笑小孩:“叫你走路不看路,哈哈,你娘呢?”
“我的灯嘞?”小孩忙着找自己飞出去的花灯,皱着鼻子抬头看见高骊冰蓝的眼睛,啊呀叫起来:“有怪胎!你眼睛怎么这么怪?”
高骊的微醺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下意识就直起腰要捂住双眼,手腕却被捏住了。
谢漆手里提着捡回来的花灯:“过来取灯。”
小孩忙从地上爬起,屁颠屁颠地跑来伸手要,花灯却被眼前的漂亮哥哥高举,急得鼻涕泡要窜出来:“哥哥、哥哥,我的灯……”
“没见过中原人和其他族人的混血儿?”谢漆提着灯晃,看小孩瘪着嘴,“我身边的大哥哥就是混血儿,眼睛好看得很,有什么怪的?你向他道歉,我便把灯还你。”
高骊看着那小孩期期艾艾地和自己道歉,他倒是比小孩无措,想说不用,心里却实在暗爽。
谢漆打发走小孩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拉他走路,高骊挨过去逗他:“你好凶啊,以后自己有崽崽了也这么凶吗?”
“这哪里凶?”谢漆挑眉,“我师父揍我时可是十八般武艺混着来。”
高骊顿时找到了两人的共同点:“我师父也是!两手一顿混合双打,那气势,比一千个狄兵还恐怖!”
两人一时相见恨晚,神采飞扬地在背后掰扯自家师父的惊人行径,引得路人悄悄侧目,只觉这二人身量相貌匹配在一起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像刀与鞘,又似犬与猫。
谢漆带着高骊去的地方是东区佳节特有的比力气擂台,是一群壮汉简单地比手腕力气,赢到最终的能领彩头。
诚如谢漆说的,高骊一到地方,一见众看官包围圈里的比试项目,神情顿时嘚瑟了起来。
他碰碰谢漆的胳膊,嘚瑟道:“你就等着收彩头吧,我长这么大,我吹自己力气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哼哼。”
谢漆摊手:“请?”
高骊自信放光芒地走到小擂台旁报名,谢漆还没来得及给他想个花名,他就一根筋地汇报:“我叫高骊,马加丽的骊,可别记错啊,待会我要拿彩头的。”
记名的小书生只觉他好笑:“好好好,公子请,不过今晚能人辈出,彩头要收入囊中可不容易。”
高骊笑着活动活动手腕,回头看在身边的谢漆,又摸摸他的手嘚瑟:“等着啊,看我的。”
谢漆挥手赶他上擂台去,台上有两组同时进行,他眯着眼看高骊在左组和壮汉掰手腕,掰过了一个又一个,底下看官不时喝彩,此间气氛,他独乐乐,周遭众乐乐。
高骊掰玉米似地掰过两轮对手,右组的参赛者也赢麻了,最后便是他和那人角逐。只听唱名的小胖男孩字正腔圆地报幕:“最后对决,高骊对秦箸!”
谢漆在台下听及,霎时一愣,凝神去看那叫做秦箸的年轻人。
前世秦箸通过武举夺魁,代替高骊前往了北境镇守边疆,高骊大抵是欣赏他勇于赴任北境的选择,特授了晋国军中最高的荣誉象征,赐予一枚寒铁星花。若说前世谢漆和方贝贝是弦外知音,那么高骊和秦箸的关系便类似于此。
台上的秦箸生得也高大,剑眉丹凤眼,英气勃勃,就是神情看起来有些憨直。他听到高骊二字还不敢相信,等看清最后的对手,惊喜得脱口喊道:“三……”
高骊也认出了这个汉子,是大封夜他踏进青龙门后遇到的指路二等兵,高兴归高兴,身份不能暴露,便大声的干咳起来。
“三哥!”秦箸反应过来硬生生改口,跑到高骊那桌支上手臂,高兴道:“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您,那天晚上看到您力大无穷,这回可以来场比试了!”
高骊揉揉肩膀,爽朗道:“勇气可嘉,比左手还是比右手?”
秦箸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两只手都要!”
谢漆在台下听着他们对话,眉毛跳了又跳,这时旁边正好挨过来一对衣裳华丽的男女,女方娇滴滴地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俨然要结良缘的样子,谢漆当即一口拒绝。岂料那男方搂着女子凑到他跟前,色眯眯地笑道:“那小郎君看我怎么样?女人不喜欢,那男人喜欢吗?”
谢漆本该一拳上去,可他在对方衣领闻到了一种极其熟悉、却又极其陌生的香味,他的意识骤然有些凝滞,怔怔问道:“你衣领上沾了什么味道?既像香,又像草……”
“小郎君识货啊。”男人伸手在女子怀里摸出一段食指长的铜管,女子娇俏地用小火折在铜管末梢点燃,一缕细微的幽烟便从铜管中袅袅溢出。
男人在铜管另一头轻嘬一口,幽烟入他口,又再出他口,轻轻喷在了谢漆脸上:“这可是最新的雕花烟,小郎君,你喜欢吗?喜欢的话跟哥哥我走,哥哥府上多的是,保管你跟着我欲仙欲死……”
谢漆在第一缕幽烟溢出时,脑中便一片混沌了。
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飞快地闪过。
裹在透明琉璃缸中摇曳的红鱼尾。
琉璃对面蔓延过来的雾气,黑金靴踩过地面跳动的金鱼。
沾着血来到他面前。
模糊,都是模糊的。
“离他远点。”
一道低沉的冰冷声音响起,突兀地把他从混沌中拽出来。
谢漆眨过眼,听到身前有叫声,定神一抬头,看到高骊将说话不干不净的一对男女摔在地上,浑身散发着可怖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