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176)
他看着眼前那一双突然光芒万丈的璀璨眼眸,那不可能是一只猫的眼神,那是一个武士的眼睛。
高骊认真地和他对起招式来,谢漆身体随着中毒的虚弱,刀上的力气不重,但是招式还是相当之快,闪电一般对他发起攻势,每一声双刀劈砍的声音都像是溅出了开心的浪花。
高骊默不作声地跟着他开心,但是两人比刀比了两刻钟后,他看到谢漆的眼睛里闪过了炽烈的疑惑和震惊。
高骊假装累了,主动求饶停下比刀,木刀戳在花泥里,毫不顾忌地盘膝而坐,言笑晏晏地抬头看他:“谢漆漆,我输了,不跟你比了,再比肯定就要被你打啦。”
谢漆歪着头伸手来,在他脑袋上轻拍三下,神采飞扬地朝他做了几个鬼脸。
高骊被逗笑了,刚想抱住他的腰,谢漆就挣开他的手去把他插/在花泥里的木刀拔/起/来,脸色逐渐凝重,照着他刚才的招式慢慢地重复模仿起来。
高骊懒洋洋地坐在地上看他演练自己的招式,苍蓝的一望无际的天空下,冷风捎来馥郁花香……美人如玉剑如虹。
谢漆身体天赋不如高骊,武学天赋却独出无二,背对着他把他刚才所有招式从头到尾完整地全部演练完,瞪大眼睛发现了怪异之处。
这数套刀法的实招虽然与霜刃阁传授的刀法有所不同,但其本质根本还是一样的。
高骊所会的刀招——根本就是脱胎于霜刃阁的流派。
而教他这种刀法的人,是那戴长坤。
谢漆握着木刀停在最后一个招式上,混乱不堪地思考戴长坤和霜刃阁有什么关系。
只是心底不时浮现一个声音。
【这世间假之又假。】
【想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犹豫地提起木刀又放下木刀,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高骊。
冬意消散几分的沧澜下,他像一只懒洋洋的狮子舒服地坐在那里,见到他回头,便投来专注的目光,眼里是毫无遮拦的爱意与满足。
飞花落叶,不问生又何欢死又何苦,世间有如此爱侣,夫复何求。
就算他是妄想。
就算他是假的,也愿意不时当他是真的。
高骊笑眯眯地看着他:“比划了小半天了,累不累?”
谢漆放下木刀,正要朝他走过去,忽然听到不远处守卫的北境军传来了一阵异动。
高骊也听见了,他带着谢漆出来,也带着北境军,意在封锁不让人打扰。眼下还有人来打搅他们的兴致,来头只怕不小,他一回头,眯着眼看到了和北境军谈话的太子高瑱。
高骊心情好,挑眉和身边站着的谢漆说话:“那斯文败类过来干什么?眼下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御书房跟吴攸他们周旋……”
话刚说完,就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阵狂风,他心头一跳,只见刚才还在地上的木刀被打着旋挥了出去,那架势一下子让他想到了谢漆对高沅的态度。
木刀没有砍中高瑱,不知道谢漆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扔偏了,还是因为身体原因有心无力,但那木刀到底是把北境军和高瑱都吓了一跳。
高瑱长身玉立在不远处,投向震惊的视线来,没看到站在那里的谢漆,只看到高骊高大阴鸷的身影。
高骊眼里仿佛有山雨欲来,只稍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高瑱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到一声低沉的怒吼:“滚!”
北境军一听命令,毫不客气地架起高瑱往外丢去,全然不管这是太子还是王爷,反正惹怒了自家首领就得滚蛋。
高骊看着那不速之客被丢走,转身赶紧看谢漆的情况。
只见他脸色苍白,眼里遍布了血丝,身上爆发出了一股压抑的戾气和杀意。
高骊对这种情况最熟悉不过了。他最初因烟草的影响,坐在朝堂上时看谁都想杀谁,只是在谢漆这里,能引发他的杀意目前只有两个人,全都姓高。
自那天谢漆失控地想要杀了高沅,高骊就吩咐他的小影奴把他过往的生活经历列举出来给他看,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谢漆与高沅的交际明明少之又少,直到今年,韩宋云狄门之后才有些许稀少的交涉。
而除了高沅之外,谢漆在文清宫的四年生涯,他也全通过那厚厚一沓的纸张,窥探到了他过往的岁月经历,也没有看出他与高瑱之间有什么冲突。
他从来不认为谢漆会无端发怒和想杀人。
一定是高沅和高瑱两人对他做错了什么事。
谢漆依然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开不了口还是不愿开口,整个人杀意凛然又失魂落魄地站在苍穹之下,高骊只怕再看到他像那天一样掉出眼泪来,连忙单手抱起人往小树林里快步而去。
“谢漆漆别生气,别伤心,你看谁不顺眼,我们就再也不看。”高骊几乎是小跑着把他拐进小树林里,一路毫不停歇地跑到了一棵小树前,捏着他的脸带他看那一棵树,“还记不记得这棵树?”
谢漆脸色依旧苍白,茫然地看着天与树,树与人。
高骊把他抵在树上,在他眼皮上惩罚似地一啄:“好啊,居然连这都忘记了。”
谢漆迷茫地看着他,忽然被这距离与姿态激起了记忆。
——高骊就是在这对他说喜爱二字的。
第91章
高瑱此前隐约知道谢漆在梁太妃投/毒一案当中受了些许的伤。
因着谢漆此前的背弃,以及转投他人怀抱的事,他心里始终对他置气,存心不去过问有关他的情况。后来又因梁奇烽被梁太妃牵连,继何家之后,梁家也被搁浅了掌中权,中空之下,终于轮到了他登上摄政的台。
他一连昏头转向地奔波了二十多天,直到这两天才算是捋清了政事的正轨。年关将尽,宫中与韩家都还需要他分神分心去操持,重重压力之下,忍耐不住地想在榻上发泄,可谁知昨夜久违地按着谢如月时,眼睛看到他唇外那一颗朱砂痣,又被触痛到了。
一句他如何了的简单问话跳出口中,怎么都阻止不住。
谢如月的眼眶一瞬通红,声音颤抖地将自己打探到的,以及亲眼见到的谢漆现状一字一字地告诉他。
高瑱先是感到一阵心悸,心情与之前谢漆倒掉那一杯迷魂汤的反应有些相似,然而在这之后,蔓延在他心中的是另一种意料之外的狂喜。
谢漆如今废掉了。
他不再有那无人匹敌的武功,脑子坏掉了傻了废了,那皇帝也许不会再要他了,也许他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把他要回来。
高瑱总觉得自己入主这东宫之后,几乎没有一刻不想把他抓回来,谢漆二字似乎成了他的心魔。眼下有这样一个契机,哪怕那人废了残了,他也毫不介意。
这个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一度压过了脑海当中的政务和各种权力制衡,一整个早朝他都在想着这件事,到了下午忍不住寻找借口,草草提前走出御书房直奔皇帝而去。
他长居宫城当中,不像其他朝臣需要每天进出宫门,不曾直面过北境军的冷厉彪悍,高骊在他眼中仍是那个手无实权的傀儡皇帝,且他如今还因为中毒而半疯,无权无心无力照顾好谢漆。
赶去御花园的路上他想了许多,只是怎么想也想不出会有一把木刀抛掷到自己眼前不远处,更想不到自己堂堂储君之躯,竟会被几个粗蛮得像野人的混血守卫丢出去。
高瑱没能当面看清谢漆,甚至没能靠近高骊说明来意,被丢出去之后,还被北境军半赶半驱地送回了东宫。
高瑱固执己见地猜想,谢漆废了,高骊为什么还要留着他?
因他相貌?因他身体?因他是娼/妓之子适行禁/脔之事?
他不该被别人那样磋磨。
高瑱咬牙切齿地掀翻了寝宫桌案上的一应物件,连自己都意识不到,什么叫妒火中烧。
*
风轻云疏,树叶声沙,谢漆望着天在脑海里回忆彼时高骊委屈嚷嚷的告白,还没看清天空中聚了几朵云,脸就被高骊掐来四目相对。
高骊锲而不舍地问他:“还记不记得?”
谢漆迟钝地眨过眼,抓住他的手想掰开,谁知高骊气性一起来,那手怎么推也推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