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336)
高骊发起抖来,手臂上青筋毕露,若是放纵蛮力去抱紧他,只怕能一举揉碎他的骨头,好在他现在已经学会自如地控制气力。
于是咽下喉头辛辣,低哑地在他怀里笑:“好,不问结局,我们只论此刻。”
一番收拾和日常后,深夜时纱帐深深,高骊濡湿地亲吻着谢漆,上瘾一样非要顶入里头,谢漆指节间环着几缕蓬松的卷发朦朦胧胧地睡去,高骊拥紧了拭去他斑驳的泪痕,仗着一身灼热的体温,要做谢漆的天然被炉。
谢漆睡得沉沉,清晨在水声里模糊醒来,发现自己让高骊揣着浸在浴桶的热水里清理,咕哝着茫然回头,见到高骊的脸便靠上去。
高骊吓了一跳,捞起他以免滑进水里,轻笑着抱好他蹭蹭,捉着他的手在水面上轻拍,玩猫崽的爪子一样,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早:“早,老婆,很累是不是?你只管睡,我给你洗洗就好,待会把你抱回被窝里,你只管睡到自然醒。”
谢漆失眠了多日,很快继续眯着眼,热气氤氲中毫无戒心地坦然交付:“好哦。”
高骊心软得一塌糊涂,险些误了早朝的时辰,若非梁家引起的连锁太重大,当真只想抱着他厮混上一整天。
谢漆昏昏沉沉地睡到晌午时,起身时分不清是睡太久导致的腰酸,还是高骊所致。
醒来没多久,踩风便赶紧呈上来一个长盒:“恩人,昨夜邺王疯症发作,跑去了梁太妃生前的住所慈寿宫,他破封强闯而入,对其主殿打砸,最后竟点火烧了主殿。奴才们连夜灭火,发现主殿的宫墙一角有不对之处,当即破墙以视,结果在其墙隙里找到了一幅残画。”
谢漆脑海中忽然闪现过了什么记忆片段,皱眉道:“打开。”
踩风开盒,从中取出一卷画展开,画的下端被火燎了去一截,以至于画上的人物肖像只剩下膝盖以上。
这幅焦去一截的残画上描了足足十一个人,正中间是一个形貌极精致的青年,他被描画得极其传神,微微笑着,眉眼间笼罩着十分温柔的神情。
除了左唇外侧没有一颗朱砂痣——这张脸和谢漆的脸极其相似。
谢漆抓住了脑海中飞闪而过的记忆片段,那是他飞雀一年初,中了烟毒后在慈寿宫调养的时候。
慈寿宫里的太妃们能因深重烟瘾而齐齐疯癫,便是因为整座慈寿宫的无数器物都浸润了烟草的灰屑,一众太妃日日在充斥烟草的环境里待着,自是神志不清,梁太妃常逗留的地方更甚。
谢漆当时不止受烟毒侵蚀,还萌生了烟瘾,仗着嗅觉灵敏和轻功潜入了主殿,嗅到中墙悬挂的名画浸润了烟草的气味,便悄悄焚烧名画,嗅画中烟草的气味解瘾,结果发现名画之中嵌着一幅薄薄的私画。
他看到私画上有一张和自己极其相似的脸,即便神智糊涂也觉奇怪,便将画卷起楔进了宫墙的角落藏好。
谢漆从回忆中醒来,取过这副重见天日的画,立即召来了影奴们去核实画上十一人的身份。
高效核查到黄昏时,高骊还在内阁里被绊住未回,谢漆已将画上的十一人全部确定好了身份。
他沉吟了半晌,终是按着太阳穴哑声吩咐:“踩风,你去审刑署,请唐大人过来一趟。”
*
唐维在审刑署事忙,得了邀请便放下杂务匆匆来了天泽宫,进去后一眼看到桌前的谢漆,长发只挽了一半,素簪常衣,养眼得很。
见这么一个美不胜收的人,唐维的焦躁陡然散去,放慢脚步上前去:“谢漆,你有事找我?”
谢漆将桌上的画铺陈到他眼前,示意他看。
唐维垂眼一看,视线先被中央那个与谢漆眉目相似的青年吸引,但是很快,他就被青年右侧的一双夫妇慑去了注意力。
谢漆解释了这幅画的由来,告知画上十一人的身份。
这幅画是梁太妃私下所画,正中间的青年便是睿王高子歇,睿王左侧五人,右侧六人。
梁太妃绘下这幅画时,似乎是秉持着想象中的情感配对顺序,从左到右,依次是成对的“佳偶”:
最左边是当年到晋国为质的年少云皇和墨牙;紧接着是汤执棣与梅氏姐妹的生母梅夫人;中央是梁太妃和睿王高子歇,他们年少时曾有婚约在身;次之是唐实秋夫妇;随后是睿王的影奴玄坤和彼时的长公主高幼岚。
最后第十一个人,是睿王妃唐氏。
这幅画被谢漆在不经意间焚烧掉了一半,通过对画作的工笔研究,画上其实应该是十二人,唐氏手中应该还牵着小小的高钏儿。梁太妃心系睿王,对唐氏只怕是没有多少好情感,但她还是将她们母女画在了画作上,聊以做故人慰藉。
这画上的人,本该做夫妻、爱人的五对人全部没有好结果,非死即离,无一安然。
便是最后的睿王妃母女,也骨肉分离,阴阳永隔。
生多悲情,死亦无圆满。
“这幅画上的人全是当年与睿王关系匪浅的人。”谢漆指向唐维所看的那对夫妇轻声,“这两位,是你的父母。”
那对夫妇正是年轻时的唐实秋与妻罗氏,唐维沉浸在见到父母遗像的震惊和悲伤中,但掉过了眼泪后,他也感到了不解,指着中间睿王高子歇的画像,抬头看向谢漆的脸:“谢漆,若此画不假,你……你的长相,未免太像睿王了。”
长得这么像,难道是巧合?
谢漆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垂指点在画像上方的留白处,像是点在了一处无形的陈年疤痕上,抬眼与唐维幽幽对视:“不是巧合,这是我生父。”
唐维的眼泪凝固在眼角,被吓到憋回去了。
第214章
黄昏时分,高骊便结束了内阁一天的忙碌,正烦躁地揉着后颈散会想回天泽宫,踩风手下的宫人来汇报高沅昨夜发疯闯慈寿宫的事,并将在慈寿宫主殿发现的画、谢漆与霜刃阁影奴的排查结果一并上报。
高骊手一顿,今天谢漆紧急处理慈寿宫的画,明天或许就亲自去处置高沅。
他身上的气压一瞬降低,唇齿似乎溢出了初一的血腥味。
高骊放下手,在回天泽宫前,先绕道去了高沅的所在。
前去的路不短,脚下踩着的残阳退化成夜色,他迈上浓墨铺就的玉阶,掠过齐齐跪下的行行宫人,看到了锁在宫殿里的高沅。
高沅蜷在地上抱着一个旧人偶,嘴里塞了布团以阻疯话,他空洞的眼睛在看到高骊时出现了诡异的光芒,开始拖着锁链在地上挣扎:“唔、唔!”
高骊点了一个临近的御医问情况,御医小心翼翼地答:“陛下,病患昨日白天心志溃乱,原只是心恸之疾,但他昨夜前往慈寿宫打砸烧地时,无意间烧了慈寿宫主殿中的物什。那些物什中浸透了烟草的灰屑,一燃全挥发,病患吸食了相当的烟草,烟瘾有卷土重来的征兆。”
心疾加烟瘾双管齐下,高沅疯癫更甚,这才拿布团堵住他的嘴。
高骊俯视地上的高沅:“取下,让朕听听他都说些什么。”
宫人照做,并夺下他抱着的旧人偶,高沅口涎未干,混乱的喘息伴以尖锐的哭喊,口齿不清地发不出几个音节。
高骊垂眼看到放置在一旁的人偶,阴鸷的眼神紧盯着人偶唇外侧的那一点红痣,一时听不见高沅的声音。
“玄漆、玄漆救我……”
浑浊的哭喊触到高骊绷紧的心弦,他几乎遏制不住满心外溢的戾气,嘶哑地令所有宫人退下,殿门刚闭上,他便上前抓起人偶一举撕碎。
滋啦一声,棉絮飞扬了一地,不远处的高沅停止了哭喊,茫然地伸手摸满地棉絮。
高骊憎恶地踩过棉絮,扯住高沅后领将他拽起来,手背上黛青色的青筋暴起,如同幽幽的河流被暴怒的因子注入:“高沅,别仗着疯了就自欺欺人地以为失忆了,你在喊谁?啊?你怎么敢的?”
高沅涕泗横流的脸狼狈不堪,眼神痴狂疯癫:“玄漆、玄漆在哪里……”
“玄漆死在你脚下了。”
高沅的脸骤然惨白。
“你把玄漆折磨疯了,折磨死了,你现在还能喊他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