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239)
忍受私刑的下属们到死无一吭声。
只有谢如月的悲鸣在回荡。
而后私刑也轮到了他身上。
*
三天后。
高瑱在暗室里的高床旁边坐着,握着谢漆使不上力气的手腕。
谢漆刚从昏沉中醒来,便又被他抱起喂下一盏掺了迷魂汤的梨花白。
酒香和迷药味弥漫在层层屏风和纱幔之间,高瑱喂完药,操控着伸缩锁链的机关,将谢漆牢牢绑在床榻上,自己便躺在他身边,欣赏被迷魂汤和锁链双重捆绑的谢漆。
“还记得我十六岁那年的生辰么?”高瑱靠过去挨着谢漆,“我一时兴起躲进了柜中,犯脾气不去赴宴,你是第一个找到我藏身之地的人。你似知晓我那时的想法,打开柜门看我片刻,矮身进来与我同躲。后来败露,母妃欲罚我,你代我受罚。”
高瑱试着抱住谢漆,只是锁链太碍事,怎么使巧劲,都是先抱了冰冷的铁链。
谢漆四肢难以动弹,迷魂汤致使开口也唇齿无力,索性闭目置之不理。
在迷药的浸泡下,他不太清楚所处之地的时日昼夜,只是每每醒来总会看见高瑱在一旁,用着温柔的语调说着些动情话,与灌药的粗暴举止判若两人。
伴随着高瑱一些不堪入耳的私语,冗杂的多年记忆蜂拥进脑海,除了最初的四年文清宫生涯,竟然还有三年的东宫相伴生活。
谢漆糊涂地记起更多,便觉得更多一分的恶心。
“谢漆哥哥,我爱你爱我时的样子。”
高瑱在他耳边这么说,谢漆已经放弃和这人沟通。
他只爱自己。
谢漆试图说过谢如月,只换来高瑱不加掩饰、轻描淡写的弃如敝履点评。
他连对陪伴自己许久的枕边人都冷血如此,谈何万民骨肉。
谢漆安静得连呼吸都如烟雾,闭着眼睛等待再度昏睡,谁知这一次高瑱胆大包天,一翻身压在了他身上。
谢漆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盯着上方高瑱潮湿的双眼。
“我知道你安静地不看人时是什么意思。”高瑱喘息着逼近,“是失望。我让你失望了吗?你从一开始便是我的奴,为什么会对主子萌生这样大逆不道的情绪?谁教你的?”
谢漆试着动手腕,手臂上的锁链蟒蛇一样牢牢捆着,逼迫他的四肢只能贴近床板平躺。
高瑱屈膝向上移,膝盖压在了他手掌心里,亲昵着想碾碎他的手骨。
“谁教你离开我的。”高瑱低头贴在他脸上,撕开了他的衣襟,语气委屈心酸得仿佛自己才是受害,“你凭什么不管我,留我苦苦撑着和偌大人世虚与委蛇?”
高瑱撕开了谢漆的上衣,试图去捞起谢漆的腰身以便硬上弓,然而锁链将他捆缚得太沉,还是先抱了满怀冰冷的金属。
谢漆在他的侵犯下还是冰冷的无动于衷:“因为你恶心。”
高瑱指尖一抖,仿佛明知答案,而后避而不谈结果,转而揪住过程:“那你为什么不管着我,为什么在我丧父丧母最艰难的时候弃我而去!我在纱布苦药里养伤,在应酬里酩酊大醉喝到脏腑绞痛,在派系里夹缝求生委屈求全时你在哪?!你发过誓会护卫我到死的!谢漆,你为什么不护着我!”
高瑱说到情绪激动时上手掐住了谢漆的脖颈,表情扭曲又垂着眼泪,想在这里扼断他的生机。
亏得此时暗室的上空传来了巨大的声响,高瑱如地下鼠般被惊动,连忙松手转而去捂住谢漆的嘴。
即便他们明明身在地下深处,即便迷魂汤下的谢漆再这么嘶吼地面上的人也听不到,高瑱也还是风声鹤唳。
上空的声响维持了一刻钟之久,高瑱等了半晌方安定了一些,低头看到谢漆冷漠的异瞳,反而激发起一身热血,低头把唇瓣贴在手背上,似隔着自己的手,亲吻到了掌心下那张薄情的唇。
待异动远去,高瑱方松开手,谢漆已在迷魂汤药效下半阖眼眸,虚弱地与不间断的迷药抗衡。
高瑱爱极了他半昏不昏的此刻,连忙伸手贴了他侧脸,捧着这又爱又恨的一张脸贪婪地看着。
“狗……”
谢漆口中呢喃着什么,高瑱立即低下头去听他声音。
“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你的心爬满蛀虫,谁护你都无济于事,你骨子里就流淌着恶心的世家血……高瑱,你真恶心。”
高瑱沉静地听着他闭目而去的呓语,谩骂也觉甘甜。
总比近在咫尺的冷漠无视好。
“你先背弃的孤。”他轻蹭着谢漆唇边的朱砂痣,语气轻柔似梦游,“都是你的错,谢漆。既然旧日誓言被你作废,我便要罚你,罚你剩下的所有寿数,都扔在这里陪我。你生当是我的,纵使我走在你前头,你也当以妾礼,殉我身侧。从你十六岁时跪在我脚下唤我主子时,你便是我一人的奴。”
他可以就这么把他铐在锁链里,囚到此生尽时。
*
高骊一连六夜不眠,在唐维的监督下尽量保持理智地将宫城掀了个底朝天。
宫城找不出任何谢漆的蛛丝马迹,他便要带兵去围堵世家的五大主宅,长洛剩下的北境军俱听他调遣,无须令下便整装待发。
唐维生怕局势再加恶化,病急乱投医地寻机找进了天牢,走投无路地到了谢如月的牢门前。
“谢少师,叨扰了,唐某直接开门见山了。”唐维在牢门外半跪着,按捺着焦灼抱拳,看着那个缩在牢墙角落靠着墙的人影,低声把谢漆潜到天牢后消失的事情告知。
角落里的人动了动,缓慢地拖动着枷锁爬到栅栏前来,阴暗月光吝啬地洒落,唐维先看到了他脸上凝固了的血污。
唐维破音:“你受私刑了?”
谢如月充耳不闻,血迹斑驳的十指抓紧了栅栏,神情混沌:“玄漆大人……因我不见了?”
唐维强作镇定地把来龙去脉说明白,想在谢如月这里问个侥幸。
可谢如月此时在他眼中是个伤痕累累、神志不清的穷途囚犯,他已开始后悔到这来了。
北境一派对谢如月为世家顶罪的行径有怨言,然而易地而处,唐维也想不出更好的结局。
各有命数,各有凄怆。
唐维硬着头皮,顶着黑眼圈把话说完,自己也泄气了。
“抱歉,陛下如今失智,长洛万民因舞弊案而动乱,我一时糊涂才找到了少师眼前,却罔顾了少师的困境,真的抱歉,我不该来再添麻烦的。”
他想这可怜的小影奴命不保夕,很可能不久后就将被推出去熄万民之火,现在不过是在这罪渊里等伤等死,他还要在他这里寻找希望,着实是强人所难,又令他负疚,何苦来哉……
正要起身告辞,却听谢如月喑哑道:“宫城……宫城真的掘地三尺了吗?”
唐维心头一跳,直觉地再跪下来:“是、是,全搜了,遵照着工部调出的宫城图纸,没有放过任一宫殿的角落,然而寻不出什么。”
“文清宫……”谢如月艰涩地说着,唇边沁出了血珠,淌到下巴胶着在凝固了的血痂上,“文清宫地下有一暗室……是韩贵妃在世时悄然建造的刑房,你们、你们也找过了吗?”
唐维脑子轰然一响:“没有!搜过文清宫,但地下暗室并不知!”
谢如月吐出了一口淤血,无力垂下的额头靠在栅栏上,哑声地把昔日他在文清宫发现的暗室机关告知。
那暗室只有韩贵妃和高瑱知道如何开启。
他一介卑微影奴为何会知晓呢?
因他脸上被刺下朱砂痣的那天,高瑱饮梨花白过度,醉意朦胧地牵着他进了暗室。
他悲伤地说那暗室是为“他”准备的桃花源。
钉满锁链的……桃花源么。
唐维听完便急喘着想起身,袖口却被栅栏内一只布满血污的手拽住。
谢如月用仅有的力气抓着,恳求着:“唐大人……如果你们真的在那里找到了玄漆大人,求你再告知我一声他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