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161)
“皇帝需开枝散叶,一个天阉做不到。”
“咱们梁家不是还有子弟吗?哥看三郎很好,到时让他替小沅代劳就可以了,保证未来下一代的储君仍然是我们梁家的血脉。”
“……”
而后他把失心疯的梁太妃抱起来送进主殿的门里,自己站在门外绝不踏进入半步,看着多年前身前身后甜腻腻地叫唤着兄长的人变成口口声声称名道姓的辱骂,在物是人非的三十年里感到一种极致的快乐。
今天他照旧是经过了一群疯癫太妃的包围才走到主殿的阶下,看到梁太妃照旧坐在玉阶上倚靠着门扉,手里把玩着一支空了的雕花烟杆。
梁奇烽一下子想到高沅十三岁时,坐在本家的花阶上吸食烟草的模样。他那秾丽肖母的眉眼拢在一片烟雾里,散发着稚气的沉醉,特别像十五岁的梁小姐抱着一捧花踏月而来的快活模样。
梁奇烽想到这笑起来:“妹妹,你今天气色不错。”
梁太妃裹在一片银灰狐裘里,天寒地冻,眼角的细纹仿佛是狐妖化人后未能祛除干净的妖纹:“哥,进屋坐吗?”
听到这一声阔别已久的称呼,梁奇烽安静了好一会,而后摇头:“妹妹,我想除了死的赠礼,你不会邀请我。慈寿宫的主殿,我永远不会踏进去。”
梁太妃拿着雕花烟杆站起来,走下台阶走向他,梁奇烽见她走近一步便后退一步,快要退出庭院时身后出现了乔装打扮成宫人的各个影卫。
梁太妃只能停下步伐,死气沉沉地看着远隔的血亲。
梁奇烽面色和蔼地看着她:“今天想和哥叙什么旧?就在这里说。”
“我只是想……”梁太妃轻喘着,不觉把手里的烟杆折断了,“想杀你。”
“哥不能答应你,咱们家正是最好的崛起时分,哥要是在这节骨眼走了,你这么多年的苦就白吃了是不是?”
“那以后你会让我杀吗?”
“不会,哥想活到无疾而终的垂垂老矣。”梁奇烽摇头,“不过妹妹,等到那个时候,哥可以让你打几顿,哥怎么敲断那位的骨头,手法哥教你,你可以现学现用来敲哥。”
梁太妃攥着断成两截的烟杆,用那稍显锋利的横截面划在掌心上,划出滚滚滴落的血珠,依然划不出神智,在狂怒中颤抖着把烟杆丢了过去。
梁奇烽一伸手就抓住了丢过来的烟杆,摇头道:“打不过就丢东西,还像个小孩一样。”
还没把烟杆上沾着的血擦干净,宫人们便上去把发疯发病的梁太妃压制住了。
“给她两壶烟,她吸一吸就好了。”梁奇烽挥手让人送烟给她,喊起一直照料梁太妃的贴身嬷嬷,那嬷嬷刚走到三步开外便被他一脚踢飞出去,“狗奴才,叫你看顾娘娘,你怎么看的?”
那嬷嬷不顾疼痛便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认罪,袖里藏了一把短短的匕首,原想趁着近身便殊死一搏,怎奈这位梁尚书一直以来就戒备成谜,根本不容她们主仆近身。
“我妹妹近来都见过什么外人?”
嬷嬷跪着答:“除了内务署往来的梁家人,只有御前近侍来过。”
梁奇烽没放在心上,手指着慈寿宫的回廊:“不准她踏出去一步,听清楚没有?让我知道她踏出半步,我就将你的腿剁下来,剥了你家人的皮裹住你的骨头。”
那嬷嬷浑身克制不住惊恐地战栗,连忙磕头称是。
“既然妹妹今天情况不好,哥下次再来看你。”梁奇烽把断掉的烟杆收进怀里,看了一会在地上挣扎的梁太妃才作罢,语气柔和道:“年关将至,等新岁到了,哥来陪你看烟花。”
说罢,他负手转身离去,那些影卫瞬间起身上前围拢,护卫着他走出慈寿宫。
嬷嬷等人彻底走远了才连爬带跑地扑过去,搀扶起沾到血与雪的梁太妃:“娘娘,娘娘……”
梁太妃掌心血珠未止,眼里泪珠也未停,神智狂乱着,抱起泥里的云霄烟醉生梦死地吸食了一壶。
嬷嬷连忙用裙摆藏住剩余的一壶云霄烟,可梁太妃就如嗅到酥肉的饿兽,不顾阻拦扑过去抓出第二壶,一口气全部吸食殆尽。
雪越下越大,嬷嬷抱着醉醺醺般的梁太妃,欲哭无泪地搀着她一步步挪回寝殿。
梁太妃抱着一个空了的云霄烟壶,神智逐渐魂归,一边走一边唱起了歌谣,叫过数声年少时仰慕的心上人,低念过数声“小沅”,最后只剩哽咽的无数声“谢漆”。
*
这天高骊上早朝时看堂上的其他人,满目还是骷髅,但把目光放到远后方,发现一些没干过亏心事的小官吏不再是骷髅,在他眼里已恢复成了人样。
这种感觉太稀奇了,他垂眼看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察看,有几个瞬间手一半是血肉一半白骨,再看脑海便要混沌了。
下午在御书房,内阁之中的人已先恢复出了人样,高骊看着唐维那张脸,看了老半天,看得唐维一脸疑惑地小声问何事。
高骊连忙故作严肃地抬手表示无事,扭头去看两个争执得不可开交的骷髅头,梁骷髅和吴骷髅在争辩何日定何卓安斩首,梁骷髅要早,吴骷髅要年后,高骊眼珠左转右转,他只要求对何卓安公开绳之以法,不准让她在牢狱里因为某某意外而私底下死翘翘。梁吴提议的斩首时间前后不过间隔半个月,他和北境众遗民都等得起。
两个世家的家主在内阁里对喷得难舍难分时,唐维悄悄把一封账目递给他看,高骊接过一扫,只见是对北境全体的大额补偿账目,最下方赫然先盖着吴攸的宰相公印,内阁的印刚盖,现在只差他盖上皇帝的纹章。
高骊一个穷鬼,看着那账目的补偿金数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傻傻得揉了好几遍眼,才确定自己没多看出一个万字来。
穷得鸟不拉屎的鬼故地能有钱援助了?这简直是他这么多天以来最开心的一件事。
高骊连忙去拿纹章给盖上去,一个激动戳的力度大了些,把书桌带出了老大一声响,引得其他人侧目。
“你们继续吵你们的。”高骊连忙绷回一张严肃的脸挥挥手,抬头时忽然看见吴攸的脸出现了不一样的情况,之前在他眼里这人的脸就是一个完全的骷髅头,结果现在他竟然看到吴攸的左半边脸是有血有肉的正常脸,右半边还是个骷髅。
……更吓人了!
吴攸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看自己的眼光中包含一种莫名其妙的惊恐和嫌弃,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于是皱着眉直接发问:“陛下何故用此怪异眼神看微臣?臣的脸有何问题吗?”
高骊猝不及防,没及时把视线移到别的地方去,看到了他那一半血肉一半骷髅的嘴巴拉巴拉地可劲张,一阵恶寒没忍住,扭头去干呕空气了。
内阁陷入了一阵奇妙的安静:“……”
梁奇烽呵呵冷笑:“那必然是宰相过分丑陋,污到了陛下的圣眼!”
吴攸脸色铁青,不敢相信地直视高骊,结果高骊连看他一眼都不能看,一瞟就皱紧眉扭头去捂住嘴干呕,干呕也就算了,他甚至还捂着嘴一边道歉,一边挥手让吴攸扭过脸去:“对不住,宰相你先别看着朕这里,有什么事可以背着身说!”
把吴攸惹得险些没倒仰。
午会结束后,唐维照例是最后一个走,大约是因为北境的事情让他的情绪昂扬了不少,走之前不再拘于礼数,上前来与高骊攀谈,高骊对此也开心,走之前又嘱咐了他:“明天是十二,我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你只管无视我,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明天又是每月的双重日了。
唐维笑问:“莫不是什么重大日子,才能令你心神不宁?”
高骊搓搓手腕,没忍住笑了笑:“明天我老婆弱冠了。”
唐维差一点绷不住失声大笑,一手捂着嘴一手做半个揖礼:“恭喜恭喜!恭喜你心上人正式长大成人了!你若不说我当真要忘了他岁数比你小,平日里见他稳重沉默,总觉得他才是那个年长的,你才是那个稚气未脱的……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明日我来,我私底下给他备一份生辰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