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279)
张辽说顺了嘴,差点把“见色忘义”秃噜出来,脑筋急转弯地假装咳嗽停顿,话头就被一旁的袁鸿冷冷地接了下去:“陛下不会因为他迷失心智,不止他,谁也没本事动摇陛下在战场上的决定。郭队放心,也对自己的主将有点信心。”
郭将军神情不变地看向唐维,但唐维在看厢房的方向,他突然有所感,转头一看,看到厢房的门不知在何时打开了,帝与侍一起站在门口,神情是如出一辙的平静,就是眼圈都有些红。
唐维郑重地率先行礼:“陛下,谢阁主。”
其他人略显尴尬地忙跟上抱拳,一个个的大块头,局促起来十分明显。
“嗯。”高骊搭着谢漆的手慢慢走过去,“朕睡了一会,你们军务说到哪了?”
唐维平静道:“说到霜刃阁的部署,其他将军们有所顾忌。”
“什么顾忌,说。”
大厅里的气压骤然变低,低头的将军们都不抬头,不约而同地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朕只给你们一次询问的机会。”
片刻,那位郭将军轻声把前面说的大意再讲了一遍。
“偏见。”
郭将军微不可察地一滞,低着头没有吭声。
“朕刚进东境时,所有见朕的人,都惊愕于朕这双接近狄族人的眼睛。朕不是纯粹的中原人,朕力气不似普通人,让不少人心里萌生非我族类的偏见。现在偏见拓展到长洛的霜刃阁了。”
“飞雀一年,朕废止庶族的兵者贱籍,半年内历经四十二次刺杀,朕还站在这里,是因为有十九个霜刃阁影奴代朕去见阎王了。
“飞雀二年,世家犯舞弊案,东宫推太子少师谢如月当替罪羊,整个霜刃阁都成了世家的挡箭牌,之后的事想必你们都有耳闻,先东宫张忘刑场劫囚,谢如月血泪陈冤,长洛震动。
“今飞雀三年,霜刃阁影奴前赴后继,都是血肉之躯,走常人不能走之路,做各位不能做之事,你们夜里打盹时,就有影奴枕戈待旦,彻夜把守你们的安危。”
高骊走得慢说得也慢,谢漆在他身旁一直静默。
“霜刃阁过去百年如何,陈年旧历都已作古,朕对坟墓不感兴趣。朕对当下和未来感兴趣,只器重有能力的人,就好比郭将军你,朕厌恶世家至极,也还是启用了你当一军之将。你能在这儿站着,不是因为你和世家切割了,而是朕乐于提拔你。”
高骊走到方桌前看桌面上的信报:“朕还没和谢阁主做甚,你们先以偏见猜度,好像谢阁主一到,朕多笑了几次,这仗就完蛋了。郭将军,谢漆是晋国影奴统领,我高骊是千军万民统帅,该做什么,我们心里有数。你不敢和霜刃阁共事,那你就学着敢,学不会,就一直学。”
大厅中一片死寂,唐维无声地笑了笑,带头弯腰再行礼:“微臣谨记陛下口谕。”
其他人回神来,齐齐低头行礼,神色无有不顺。
谢漆微怔地看着,小指忽然被轻轻勾动,他侧首一瞄,高骊正垂眼认真地看着他,没有私下相处时的轻柔笑意,只有认真到肃穆得令人心惊的神情。
那神情让他确信方才他在厢房里说的,绝非虚言。
谢漆小指刚松开,就又被他紧紧地勾住了,带着一股不能逃避的狠劲。
“都过来,继续谈军务。”
众人纷纷快步过来,高骊因腿伤坐着,谢漆不坐站在他一边,高骊也不强求他同坐,桌上神情冷淡,桌下用伤手炽热地攥着他的衣角。足够熟悉他的人都看得出来,虽然他一身伤,精神劲却远胜此前任何时刻。
唐维谈起雍城部署侃侃而谈,事无巨细地划分各部权责,谢漆听得明白,这是不动声色地给他抽丝剥茧。
“雍城地狭,城里现在分布着三万兵,骑兵八千,另有三万在十五里之外的城池,如果雍城挡不住云军攻击,我们只能再次撤退,西城的军队护送百姓离开,东城的我们断后。”唐维指着桌面上的地图,“斥候不断来报,每逢陛下夜袭云军至少需要三天休整,这两天雍城安宁,粮草尚可,只是现下城里只剩百架破军炮,射程不比云军那边广,最多只能挡住他们两次攻城。”
唐维分人分任务,目光看到谢漆时微笑:“至于霜刃阁的兵力,我想先听谢阁主的安排,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
视线聚到了谢漆脸上,高骊也抬头看他,攥着他衣角的力气变大了。
“对内,保护陛下与各位。”谢漆专注地看地图,“对外,刺杀云皇,或云国储君。”
大厅里又陷入了一阵死寂。
第166章 二更
一众将领沉默无言,唐维轻咳两声刚想问,高骊先低沉沉地出声:“太危险了。”
谢漆先悄悄把高骊紧抓着他衣角的手掰开,斟酎了下语言,说起霜刃阁近年来收录的云国近年的情报。
幽帝在位三十年间,不止让国内倒行逆施,还疏忽了和云国的邦交,云国在这段时间里初步实现了改制,大刀阔斧地清算了遗留的宗族世家桎梏,几乎是照着晋国朝堂的弊端去改善自己。
如果晋国继幽帝之后的皇帝还是无道昏君,未来十年之内,云国确有能力一路攻破晋国。
但时势不随他们所愿,这一代的高骊也在拥护本国改制提拔庶族寒门,或许是因为担忧失去攻伐良机、以及云国研造出了新的大批破军炮,云皇没有给自己的国家太多缓冲的休养时间,直接推动了两国的战事。
眼下晋国还是各大世族各相制衡,云国却已是军政经全归皇权,高效统国的同时,也意味着决策集团的缩紧,高层一旦伤亡,上层即出现中空。
此前霜刀阁潜入的百来影奴只剩三十六个还能传递消息,幸存的人虽然少,切入的却都是至关重要的职位,他们需要时间,借助战事的间隙易容渗透进去,一处一处地打通关卡。
七个月了,这条环环相扣的渗透路,这次来增援的影奴们是来继续补路的。
“云皇目前在大军后方坐镇,储君在囯都监国,由一队身份隐蔽的骑兵在负责后方和前线的物资运输,我们在这条线上有暗桩。”
谢漆说完低头看高骊:“刺杀危险,夜袭冒险,陛下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高骊一直在看他,十分肃穆:“你会亲自上线,参与刺杀的环节吗?”
“大概率不会。”谢漆暂时不把话说死,先安抚下有些炸毛的高骊。
有将领追问影奴们潜伏到了什么位置,能不能刺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谢漆盯着发问的人,把对方看得涨红了脸。
唐维轻咳着解围:“重要的情报传递给了我,平日我与大家谈论部署,便有从中分析考量,退守雍城的决定就是从中权衡。”
那将领应了如此,不知道刚才一通问差点被谢漆疑心成细作。
十三个人围着简陋的方桌讨论了一个半时辰,理清了长期与短期的部署,结束会谈时已是中饭时间,谢漆朝唐维看了一眼,唐维瞬间心领神会,遣走了一众将军,连自己的枕边人袁鸿都支开了。
这寒碜的客栈式军务处顿时只剩皇帝、军师、刺客头头。
“谢漆,你有什么话想单独说么?”
“有件事未能在长洛向你们汇报。”谢漆这才撩衣坐在高骊身边,有些歉意地揉后颈,“陛下的恩师戴长坤,是昔日睿王的影奴玄坤,陛下将他的尸骨安葬在长洛落叶归根,但去年他的尸骨被云国死士掘走了。”
高骊和唐维都没料到是这样离谱的事,双双坐不住地动怒,唐维暴粗口了:“云国人发什么狂犬疯?!”
谢漆解释:“据我师父回忆,如今的云皇三十几年前是云国派往晋国的质子,当年他和睿王关系匪浅。不止如此,据我们查到的云国改制,几乎是对睿王未能成功落实的举措的照本宣科。我们猜测云皇对睿王一派有所执念,我们曾以睿王尸骨的假情报行诱他们的死士出来,借此歼灭。”
谢漆松开后颈,低声道:“云皇对睿王一派的异常执着,也将会被霜刃阁加以利用。我知唐大人的姨母就是当年的睿王妃,你未尝不是睿王遗志的残存,我们想借用你的身份,骗取云皇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