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201)
反正他们来日方长。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只是这样简单的进山,外有北境军围住山林,内有他守着,他没有看到霜刃阁的阁老,只听到谢漆和方贝贝的说话声,他离谢漆最远时也不过**丈,就这样近……
然而声音戛然而止。
然而谢漆不见了。
*
北境军地毯式地从上午搜索到晌午,一身肃杀的皇帝拽着累得口吐白沫的骏马出山了。
世家的家主们迷茫了一上午,才得知了北境军大乱的来龙去脉,他们也想掺合进去,美其名曰帮忙实则欲行搅浑之事,却被出山便暴怒的皇帝镇压了。
几个世家的家主搅浑不成,反而被失去理智的皇帝迁怒,被疑心丢失的近侍是他们捣的鬼,他甚至抽出寒光凛冽的骊字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丧失理智地逼迫他们说一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实话。
唐维说到嗓子冒烟也劝慰不住,还得两个最直系的北境亲军袁鸿跟张辽一左一右地制住他。
高骊什么也听不见,他已经策马在山林里疯找了七遍,骏马累得跑不动,他却连谢漆的一根头发也没找到。
威逼世家无果,他就想再牵过马进山去,把山踏平了也在所不惜。
“陛下,陛下!”唐维头皮发麻地解释了数百遍,“谢漆没有丢,他不是去见了霜刃阁的阁老吗?他或许只是暂时回霜刃阁而已,回去治病,回去练武,没有丢!不是出事!你清醒一点!”
“行,霜刃阁在哪里?你带兵去霜刃阁。我继续在这找。”高骊行尸走肉似地留下一句话,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抢过一匹马要继续进山。亲卫甚至回到营帐去把负伤的海东青小黑也带来了,小黑夹着翅膀踉踉跄跄地飞到他肩上,便得到他嘶哑的命令:“帮我找谢漆。”
唐维急得太阳穴疼痛难当,没预料到那群霜刃阁的人走时没有留下任何一句口信,更要命的是方贝贝也没回来,霜刃阁的两大两小似乎很快就消失了,他解释也无从解释而起,他更不知道上哪找霜刃阁,那霜刃阁总部潜藏在群山腹地之中,像墓地一样难寻。
他只明确知道谢漆会离开,高骊除了接受和放下别无他法。
熬过从热恋的巅峰上摔落下来的乍然分离的酷刑,缓过来就好了。
缓过来很难吗?
或许是吧。
唐维没办法,只能叫上袁鸿和张辽,他们联手也控制不住半发疯的高骊,三个人青白着脸翻上马跟紧他,以防他半路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
高骊骑上马又找了一个时辰,脑子乱成一片,当初被烟毒控制的混乱感又占据心魂,不断回想着谢漆一天之内的点点滴滴。
他昨晚说过的每一句带残带死的胡话,在他身下抽动过的每一次战栗,在他注视里流过的每一颗眼泪,今早神情乖顺唤过的小狮子,指腹温柔抚过的每一下。他明明那样依赖着自己,还说要编花环,要和他一起巡山玩,昨晚一遍又一遍地说爱着自己的人,不可能不声不响地就跟着方贝贝那些人回霜刃阁了。
这么多北境军围护着,他那么近地守卫着,甚至都没有看到霜刃阁的阁老出现,谢漆却和方贝贝消失得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不可能是什么刺客暗杀,不会的。
一定是在和他躲猫猫,等他把他找出来就好了。
小黑勉强飞了几圈就飞不了,滑翔回到他怀里,高骊抱着它浑浑噩噩地策马,侧脸被林间树枝划破出血也不知停下。
直到夜幕降临,冷风穿堂而过,熟悉的鹰从天而降,小黑听声先嘎嘎大叫。
大宛风一般停到高骊肩头,低头朝小黑叽咕叽咕,小黑抖着爪子转述给了他。
神经绷紧的北境三人赶紧上前去,张辽快口直心地询问他:“老大,嫂子的鹰都回来了,人一定没事!鹰说什么了?”
死寂良久后,众人才听见了声音。
“他说,鹰留给我。”
“那嫂子人呢?”
“走了。”
高骊平静地回答。
第110章
北境军在山林中疯狂寻找消失的两人时,当事人就在距离两峰之外的果农草屋当中。
当初韩宋云狄门后,吴攸欲扶持高骊称帝,首与护国寺交易,护国寺从他手上获得了白涌山的万亩闲田,私下又与霜刃阁来往,万亩分割一半给霜刃阁。
谢漆被一个“阁主大限将至”的理由哄骗而来,结果眼下倒在庭院里昏迷不起,左手指尖瘫在置放野果的篓子里,右手握着玄漆刀不松,昏迷了也在微微战栗。
六只鹰聚在草屋的庭院里,杨无帆的老鹰雄踞木桌上,四只年轻的苍鹰缩着脑袋墩在木桌下,只有大宛在杨无帆手里,翅羽哆嗦着忽炸忽垂。
青坤在东宫当值本人没办法前来,只能令鹰携信到场;罗海跟随高琪和典客署的云国皇子交涉也没办法到场;方贝贝和自己的鹰一样跪在自家师父面前,一边动弹不得地看谢漆冲阁主抽刀而后很快倒下,一边震惊多余的第六只鹰,那鹰爪上有一截与生俱来的红,他记得这一代十个一等影奴的鹰,只有和谢漆同级的张忘豢养的鹰是这样的。
可张忘分明在韩宋云狄门之夜护卫先太子夫妇战死,玄忘刀都断成了两截。
方贝贝脑子懵了,谢漆在前,张忘在后,中有霜刃阁变故,他被点了穴道,只能转着滴溜溜的眼睛挤眉弄眼地看自家师父。
方师父常年含笑的眼睛里此时却没有笑意,朝他比划了个噤声手势,而后走向杨无帆:“老杨,谢漆不肯回去,天子差亲军搜找他,你怎么办?”
“照办。”杨无帆摸了摸大宛战栗的鹰脑袋,把它放到了木桌上。
大宛连忙扑腾着张开翅膀,这时雄踞在木桌上的老鹰冷冷地扫过来一眼,那凸出一节的鹰爪挪向了它。
大宛常被海东青小黑欺负,而老鹰收拾海东青时轻而易举,威压极重,大宛瞬间瑟缩着团着了。
杨无帆蹲下身拎起谢漆的后领,端详小鸡仔似地看着他的脸,半晌摇头:“他现在脑子浑浊,武功废了一半,高骊身边不安全,必须回去,天黑我们就启程。”
话音刚落,另一个阁老,罗海的师父提着滴血的刀从外面回来,默不作声地把一团黑布丢过来。
方师父伸出二指接住了黑布,展开一看黑布的材质和隐藏的图纹便破口大骂:“云国千机楼的狗杂碎们还在输出?他们是蛆吗?怎么杀都杀不完!”
罗师父放下刀,到木桌旁边蹲下,摸了摸罗海的鹰:“千机楼的两拨人,一波在不停刺杀皇帝,一波在找霜刃阁,很难缠。”
方贝贝跪在一边听着,愈发心惊肉跳。高骊一进白涌山春猎就遇刺的事他也知道,只是因那些刺客都没得逞,还没近高骊的身就或死或逃,他以为是些菜鸡就没放在心上,原来那是云国人在捣鬼?
方师父骂出了脏话,扭头看杨无帆:“老杨,就这么带谢漆走了,皇帝那边没一等影奴,会不会挡不住千机楼的蝗虫?他要是被暗杀掉了,那晋国下任天子岂不是轮到……”
杨无帆抱起谢漆,随口道:“那就让小漆登基。”
方贝贝在一旁,没忍住冲破穴道发出了声音:“啥?!”
三个阁老瞬间齐刷刷瞪向他,方贝贝霎时间怂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颗钉子,头顶上有三把巨沉的锤子在把他这颗钉子敲打进地里。
杨无帆刚想开口,方师父便闪身到了方贝贝面前,一把扯开了他的衣领,露出上身众多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小贝还不能回去,他再能扛揍也得匀出时间治疗,你徒弟是命,我徒弟也是。”
罗师父自言自语:“就我徒弟不是。”
杨无帆顿了顿,看向了其实自己也不是命的罗师父:“高骊在白涌山一日,你就在这里处理一日。等他回宫城就安全了。”
罗师父木讷点头,摸摸鹰,提起刀又走了。
杨无帆不再多话,抱起谢漆带进木屋的简陋木床里去安顿。等最大的煞神进屋里去了,方贝贝才把憋着的喷嚏打出来:“阿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