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53)
高骊神情微变,想起他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梦里唐维交代给他的遗言,一时呆若木鸡。
唐维把来的路上遇到的村落灭口、证人已死的事件告诉他,末了总结:“这是世家酿出来的祸端,惊动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便免不了被一顿追杀。你在这里当皇帝,要么被他们吞噬,要么吞噬他们。但既然我和袁鸿大难不死,无论是为了北境的士兵和百姓,还是为了含冤而死的无数无辜人,我们总得努力一把,与天搏命一局。”
高骊回神,听着唐维说出了和他梦里的遗言截然相反的话语,心情一下子松泛许多:“好!这才刚开始,你们好好休养,有大家在我心里就有底了!”
唐维笑叹:“待在本就该属于你的长洛城,感觉如何?这段时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高骊简单地把自己近两月来的事情说一遍,谈到被刺杀,又谈到吴攸之前说的要对狄族动兵,唐维的注意力瞬间被勾住:“他哪来的把握呢?什么样的新型武器能一下切除两族的纷争?”
高骊摇摇头:“我也想看看,就希望他不是在吹牛吧。”
唐维皱了皱眉,又舒展开了:“怎么没从殿下口中听到那位谢大人?他现在可好?”
高骊不太自在地换了个坐姿,告知完谢漆现状,又把和他从相见到相识的过程捋了一通,说完自己先问:“你是不是觉得他到我身边来太侥幸了?”
“是的。”唐维笑了,“这一路来我们很感激他的保护,但即便是袁鸿这样的笨蛋都十分警惕他,可能是觉得他太像一个刺客,或者说太像一把自主的刀,而刀是不长眼睛的,砍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见血。我听过霜刃阁的名字,知道影奴终身的要义就是保护自己的主人,殿下觉得,自己有哪些地方能让谢漆舍弃原来的主人高瑱,转而毫不犹豫地投奔你?”
高骊答不了,只答:“我很喜欢他。”
唐维笑得忍不住低头去捏袁鸿的手指玩:“看出来了。”
高骊苦恼地捂住头:“我也想保护他,可我……唉,哪怕以后他不跟着我,我也希望他好好的。”
“这趟长洛来得太值了。”唐维不住地笑,“高骊,你还记得你当时拒绝一堆媒婆的推荐,说的是什么借口吗?”
高骊脸一垮,哭笑不得:“我去,军师,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东西!我都拜托她们不要宣扬了,到底是哪个大婶这么不讲信用?”
唐维笑得快要岔气了:“你不知道她们有多同情你,憋不住一肚子的怜悯之心,悄悄地跟我说,让我以后多照看你,别老是出谋划策地把你派到前锋。我三言两语问了一下,才知道你跟她们说、说打仗受伤,终身不举……”
高骊捂住脸,无言以对,声如蚊蝇:“我就是不堪其扰而已,完蛋了,一个大嘴巴肯定传染出十个大锣鼓,所以……军中是有很多人当真了吗?”
唐维笑得靠在袁鸿额上:“你放心,以后我会悄悄地跟他们讲,你到了这国都城以后,经过一堆神医的妙手回春,又举了。”
高骊:“……我可真谢谢你。”
唐维笑得咳嗽两声,笑罢又轻叹:“祝你的姻缘顺利些。对了,距离践祚时间这么紧,你没有被催着进宫城吗?”
高骊坐直了些:“吴攸就差派军队把我抬进去了。我誓死不从,他又和我谈条件了。”
唐维眼皮一动:“什么交易?”
“他说来日他想要废太子,另立储君,到时要我协助。”高骊皱眉,“你说,他是想废韩家的高瑱,另立梁家的高沅吗?”
唐维反问:“不然呢?”
高骊心里感到说不出的怪异。
是啊,不然呢?
*
谢漆一觉睡得深沉,但不知怎的,做了一个浅浅的梦。
前世此时,他跟的是高瑱,差不多在这个时间点,高瑱筹备着受封太子,也给他来日准备了一个职位。
他说要封他为太子少师,来日东宫上上下下的政务由他打理一半,他便是头号心腹。
谢漆梦到高瑱便觉得厌恶,硬生生把自己膈应醒了。
一睁开眼,便看到一把勺子横在眼前,乘着粒粒饱满的米粥,平常不觉得有何可贵的米香味钻进鼻子里,谢漆的味觉几乎是瞬间苏醒,饥肠辘辘地张口含住了勺子。
“别急别急,知道你饿,刚醒别吃太猛,好啦,细嚼慢咽哈,松口,啊——”
头顶上传来高骊的声音,谢漆虎躯一震,舌头马上把勺子往外顶,抬头正看见高骊冰蓝色的双眼——他此刻竟然窝在高骊的怀里,还跟个废物似的在让他喂饭!
谢漆马上支棱了,沙哑道:“您怎么在做这种事?我自己来。”
高骊两臂一夹把他团住了,又困惑又委屈:“不是吧,我怎么了?谢漆漆这么嫌弃我。”
谢漆:“……”
内心有个声音在虚弱地念叨:我现在隔着衣服枕在我主子的胸肌上。
谁来救救我。
救……我……
高骊继续喂他喝粥:“好啦,别乱动,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神医说你饿坏了还不自知,才会透支成这个样子,怎么样,睡了一天一夜,现在有没有舒服点呀?来,继续张口,再吃一口。”
谢漆呆滞地张开口又吃了,不敢乱动,整个人像泡在棉花糖做成的云彩里,飘飘乎地忘记了思考。
嗯,真舒服。
算了,还是别救我了。
高骊把手里一碗粥全部喂完才松了口气,一只手戳戳谢漆的肚子,另一手戳戳谢漆的脸:“是不是还想再吃一碗啊?怎么现在呆呆的?小先生?小谢大人?”
谢漆迟疑地点头,后脑勺隔着衣服蹭到了,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贤者的飞升状态。
“……竟然饿到没力气说话了!”高骊大惊失色,赶紧先把他放下,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再弄一碗粥。
于是谢漆自己一个人空落落地枕在枕头上,双手合十,呆滞地对着天花板忏悔自己内心的亵渎邪念。
没过一会儿高骊排山倒海似地又冲回来,又扑到床头把他捞起来,继续沿用刚才的姿势喂他喝粥:“来了来了,这回里面加了点碎肉跟蛋花,咱们再干他两碗,待会你身体就有力气了!”
谢漆心虚地抬眼,看到高骊满眼的心疼和关切,内心愈发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了。
但饭还是要吃的。
于是又舒舒服服,飘飘然地枕着喝了两碗粥。
“怎么样?现在有没有觉得自己是个鼓起来的皮球了?”高骊放下碗却不放开他,伸手捏捏他的脸,“才出去了七天,感觉瘦了一大把,嗯,都瘪了。”
“没有瘪。”谢漆别开脸,在内心对自己的脸左右开弓,“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力气,殿下,你……你不用这样抱着我,我可以坐起来。”
“不用着急,刚醒来呢,刚吃了饭,先这样子窝着消化消化。”高骊伸手在他腹部上隔空比划,“可是你的小腹还是平坦的,要不要再吃两碗?”
“不用了!”谢漆心想再来两碗他真的要顶不住了,捏捏拳头酝酿起四肢的力气,咬牙挣脱坐直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又去瞟了他的胸膛两眼,随后便像做错事一般低下头。
高骊略微有些受伤,以为他抗拒自己的怀抱,便试着去捏他的手:“身上疼不疼啊?”
谢漆摇头,换左手给捏,举起右臂动了动:“不疼的,右臂有几道伤,神医没说伤到经脉吧?”
高骊开心地捏着他左手的五指:“没事的,右手上是些外伤,神医给你缝过针,等拆完线就不大疼了。但是你这手在一个月之内不要提任何重物哦,除此之外还有你的腿,你的腰……”
高骊絮絮叨叨地嘱咐起来,谢漆想到自己是在他的注视下上的药便不大自在,搓搓指尖道:“殿下,那些杂事可以让医女来的,我一身狼藉,不知道沾了多少血腥和尘埃,脏了殿下的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