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48)
邬其醒连忙用手机打灯,光往那处一照,说:“族谱还能有破的,故意撕掉的?”
明显,他也看不出问题。
邬引玉退了几步往墙上一靠,抱起手臂好似没精打采般垂下目光,她敢肯定,那里一定藏着邬嫌的名字。
此事不了了之,看完家谱似乎一无所获,众人只好一前一后地离开。
宋有稚扶着墙喘了许久的气,受到惊吓般两腿发软,半晌走不动路。
邬引玉留意到,走在最后的宋有稚磨磨蹭蹭,外衣下好像藏了什么东西,鼓囊囊一片。
一出禁室,宋有稚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在吕冬青和封鹏起两位老人的审视下,冷汗直冒地开口:“养女的事……”
邬引玉哪愿看宋有稚难堪,主动挑起话说:“吕老封老,别为难我母亲,邬家收养我是好意,为了让我自在,才不提养女一事。在传承一事上,邬家种种可都没有明着传给我,是我悟性高,光是看上一看就学会了,这怪不得邬家。”
约莫因为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五门立下规矩,对养子养女格外忌讳,以至于柳家就算落到如今这地步,也不能收养外姓,更不能将看家本领传出去。
作为五门之首的邬家,却率先坏了规矩,于邬挽迎而言,这不论如何都算不上是好事,毕竟他才继任家主不久。
邬引玉本来也打算要走,她想知道的是,她要是走了,那团墨气会不会跟着一块离开。
思忖片刻,她环起手臂说:“这样,就算要罚,也只能罚我,我父亲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母亲的状态,诸位也有目共睹,更别提邬挽迎,我被收养时,他才不过满岁。”
说不为难哪有可能,吕冬青很难抉择,毕竟邬家这两个小孩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尤其如今他才痛失两个孙儿,对这些小辈,更是视若珍宝。
他望向宋有稚,困惑又是心惊,问道:“可是我记得,引玉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宋有稚硬撑了许久,合起眼颤声说:“死胎。”
“你是想……”吕冬青怔住,这么听来,不是不能理解宋有稚抱养别家小孩的做法,怀孕十月,自家的孩子却连魂都没有,是会痛不欲生,也会想寻些别的慰藉。
邬引玉没想到,宋有稚竟没有立刻将实情道出,只字不提女鬼“托孤”的事。
说完,宋有稚双肩一抖,两眼盈泪,比邬引玉这还发着烧的还要脆弱。
吕冬青哪好再问,又看邬引玉孤零零站在边上,再次动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说:“虽然说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容违逆,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引玉……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丫头好不好,我自然清楚。”
他一顿,看向封鹏起问:“你觉得如何。”
封鹏起也面露难色,其实祖上定下的规矩是如何来的,他们都不曾听说。他如今身心俱疲,自家孩子行踪不明,哪愿意五门其他孩子在外流离,果断说:“让引玉留下。”
在他们看来,这应当是最好的办法,想必也如了宋有稚的心,可没想到,宋有稚当即昏了过去,吓得邬挽迎连忙伸手去接。
宋有稚这一倒,邬引玉更不愿待在邬家了,她与邬挽迎对视了一眼,噙起极淡的笑说:“你扶妈去休息。”
“你呢。”邬挽迎好似猜到了什么。
邬引玉模棱两可地回答:“我收拾点东西。”
邬挽迎没有出声挽留,就当她只是去收拾房屋。
既然已将高祖辈的名字记下,吕冬青和封鹏起自然得循着这些名字去查,他们相继离开邬家,只有邬其醒留了下来。
邬其醒理应是要落井下石的,于他而言,邬引玉当然是走了最好,毕竟邬挽迎在镇鬼除祟上学艺不精,要不是有邬引玉相助,他哪当得上家主,邬引玉一走,邬家的家主也该换人了。
但如今的邬家,更像是一个旋涡,他仅仅是偷觑到一角,便已是满身冷汗,总觉得这摊子不接也罢。
邬引玉看着邬挽迎把宋有稚扶进屋,在走廊上站了一会才回房收拾东西。
她要带的物件其实不多,装上几套衣服,把烟丝和抽屉里的莲纹玉佩拿上,就差不多了。
在她收拾行李的时候,门忽地被敲响,邬挽迎在外边说话:“我能进去吗。”
邬引玉跪坐在地板上,正把衣服一件件折好放进去,应声让邬挽迎进来。
门打开,邬挽迎进屋后脚步顿住,垂视着她说:“吕老和封老都说了,你不用走。”
邬引玉仰起头,眼里没有愠怒不舍,好似这只是一次平平无奇的离家,呵笑说:“是我想走。”
邬挽迎皱眉,他只是不精通除鬼,但并非什么也不知道,一针见血地说:“你还是觉得,三胜他们的消失和你有关?”
邬引玉摸到了那块裹在红锻里的莲纹玉佩,思索了片刻,将盒子一合,整个塞进箱子里,说:“梦游画了魔佛的是我,我自然比其他人更清楚。”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吕老和封老。”邬挽迎问。
邬引玉笑出声来,好整以暇地看向邬挽迎,环起手臂说:“你觉得吕老和封老知道后,会容我离开五门么,别傻了,要是让他们觉得我被邪祟上身,我必死无疑。”
邬挽迎面色一凛,“你没有被邪祟上身。”
“你倒是信我。”邬引玉顿时不笑了,“你从妈那听说了那么多,还敢信我?万一我不是人。”
“你是。”邬挽迎注视着她,“其他的事我不会往外说。”
“就这样吧。”邬引玉侧头看向墙面,隔壁再隔壁,可就是宋有稚的房间,说:“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让她安安心心在这住着,我出去一段时日,不用担心。”
相处多年,邬挽迎怎会不明白邬引玉的性子,她做好的决定,是必不会反悔的,只好说:“有事电话联系。”
邬引玉收拾好箱子,出了房门,正要拎着往下走,忽地听见“咔”的一声。她循声转头,看见宋有稚从房里走了出来。
宋有稚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手中箱子,沉默了许久才问:“你要走?”
“嗯。”邬引玉应声。
宋有稚苍白的嘴唇张张合合,支吾其词道:“你……稍等片刻,挽迎过来。”
邬挽迎不解其意,却还是走了过去,转身前冲邬引玉使去一个眼神,示意她等上一等。
邬引玉只好坐在箱子上等,等了五分钟也没等到。她格外想咬那玛瑙烟嘴,但那根杆子被她装进箱子里了,如今嘴巴闲着,只好下楼拿了颗薄荷糖吃。
过了一阵,楼梯终于传来踩踏声,但下楼的只有邬挽迎。
邬挽迎手中拿着一个长盒,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邬引玉坐在沙发上撑起下颌,不大有兴致地问:“这是什么。”
“不清楚。”邬挽迎递出去,神色间满是惊疑,“妈说是从禁室里拿出来的,她让我给你的,说是……你的东西。”
禁室里拿出来的,想必就是……此前一直勾得她心跳不已的东西。
可是对这只长盒,邬引玉是丁点印象也没有,她干脆解开线圈,打开盒盖一看究竟。
躺在盒里的,是一只古旧的手摇转经筒,其上绘了墨色山水,坠子和手柄俱是黑宝石所做,和寻常转经筒不太一样。
邬引玉拨动那黑宝石坠子,紧皱的眉头没能松开,不解问:“我的?”
“她说,这是你尚在襁褓中时,某一日忽然把玩在手的东西,不知从何而来。”邬挽迎还有所保留,在打量了邬引玉的神色后,才接着说:“还说,这转经筒似乎越来越沉了,不知道是不是……”
“嗯?”邬引玉拿起掂量,是有些重量。
“吞了什么东西。”邬挽迎神色复杂。
邬引玉正想摇上两下,闻言一顿,连忙把这玩意重新装进盒里,站起身说:“没有别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