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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命(124)

作者:一天八杯水 时间:2023-10-05 09:45 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东方玄幻 群像

  “康家搬去哪儿了,前段时日我才给了他们银屑,说是能换上五张大饼,如今我饼呢!”
  “我知道,他们搬到望仙山山脚下了!”
  “你知道,可你敢去么,你敢去跟康家讨要东西?”
  沈兰翘从那行人身侧匆忙路过,脖子近要折断,头低至胸前,头发被风刮到脸上,叫人看不清面容。
  流民们愤愤不平,恨不得把康家大卸八块,可没人真敢去望仙山,只敢在口头上泄愤。
  过了桥,沈兰翘步履艰难地挪到道观前,掰开了封门的木板,通红着双手闯了进去。
  如今进道观的只她一人,她自然也怕,但心知有仙姑跟在后边,再怕也没走回头路。
  她像以前那样顶住门,望着殿中断指的神像,深吸了一口气才步入檐下,跪到灰旧的蒲团上,窸窸窣窣地拿出香烛和纸钱。
  沈兰翘回想起去年和阿沁过来,那一路也是怨声载道,只她俩逆向而行,小心翼翼潜入观中。
  那时候晦雪天城门已锁,康家不准外人进城,也不许城里的人出去,街上还有康家的人巡逻。
  祭厉坛时,晦雪天的人是能避就避,就算是在家中,也得寻个角落躲起来捂住耳朵,生怕听见满城的鬼祟哭嚎。
  每年那日,她和阿沁相偎着拜神佛,外边是鬼祟哭嚎,她拿上纸钱便不敢睁眼,听见阿沁在她边上说话。
  “别睁眼,往铜盆里放纸钱就是。”阿沁说。
  沈兰翘一怕,就忘了铜盆在哪,闭着眼,手里拿着纸钱一阵摸索,差点被盆里的火给烧着。
  她们会备很多纸钱,从祭厉坛的那刻开始,烧到鬼哭停歇,她们寄希望于此,因为……
  有些人就是在康家祭厉坛时无缘无故死去的,就比如,买她当童养媳的那户人。
  那些死去的人,有的曝尸雪下,死状不一,有的是在屋中忽然暴毙,不知怎的就犯了病。
  阿沁说:“继续烧,烫着手也不要停!”
  沈兰翘只好忍着痛往铜盆里丢纸钱,被燎着好几回手。
  在她们闭眼时,阴风从门窗外刮进来,好似忽然有人逼近。落在她们面上的哪是什么冷风,倒是像极了旁人呼出来的冰冷气息!
  沈兰翘越抖越厉害,根本停不住,只得闭紧眼,微微往后仰身,想离那气息远一些。
  阿沁顿时也不说话了,光顾着往铜盆里放纸钱,可错乱的呼吸声暴露了她的心绪,她分明也是怕的,极怕。
  要在道观呆到祭礼结束可不容易,到鬼号声停的那刻,两人的腿俱已僵到伸直不得。
  沈兰翘终于得以睁眼,却见铜盆里,灰烬少到连盆底都埋不住,她长呼一口气,劫后余生一般,往阿沁肩头靠去,低低地哭了起来。
  阿沁也回过神,手里还捏着没烧完的纸钱,却见纸钱是缺了一角,边沿却连点烧焦的痕迹都没有,看那缺痕,分明是被咬掉的!
  沈兰翘大惊失色,再看香案,案上的瓜果都被咬去大半,残缺不齐!
  她四处寻找纸灰,还以为盆里的灰烬全被吹开了,可观殿中还算干净,只是积了些尘埃,是半点纸灰也寻不着。
  纸灰呢,难不成,她们放进铜盆里的纸钱,压根没点着?
  阿沁猛地丢开手中那半截纸钱,艰难站起身说:“走吧,今年算是捱过去了。”
  如今再进到殿中,沈兰翘眼睫结霜,看什么俱是雾蒙蒙的,踉踉跄跄着走到殿中,往蒲团上一跪。
  篮里纸钱不多,原本想着祭厉坛那日还未到,便也没有提前准备,如今就这么几张,也不知能不能引来那吃纸钱的“东西”。
  沈兰翘发着抖,对着神像叩头,然后虔诚地点上火,把纸钱丢进盆中。
  观外,引玉拉着莲升的袖子,另一只手不客气地朝上指。莲升无可奈何,只好把她带到檐上,两人就在覆满雪的屋瓦上坐着,偏身往里看。
  莲升打了伞,可引玉一个劲往外瞧,连带着肩角和脑袋也露在伞外。她把人往回一拉,说:“那人未必会来,挖供品时,他就已经发现我了。”
  引玉被拉得往后仰,后肩抵至莲升胸口,扭头说:“我们这不是藏起来了么。”
  说着,她抬起食指抵唇,轻“嘘”了一声,干脆就着这姿态闲闲散散倚着。
  殿中,沈兰翘已经烧了不下十张纸钱,得知那吃供品的人已到晦雪天,她不再像往年那样闭眼,就算双目被熏得眼泪直流,也没眨上一眨。
  她非得看仔细了,那帮着康家祸乱晦雪天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引玉偎着莲升,那叫一个神清气爽,跟抵着个暖炉一样,周身筋骨被烫软烫化,什么劲都不愿提了。
  她还勾了莲升的一绺发,卷在手指上把玩,垂眼说:“但晦雪天城门未锁,或许康家真的请到了无嫌,无嫌来是来了,还未在他们面前现身。”
  她话音刚落,还真有一股阴风把观门冲开了,咚的一声,就连院中一人高的大鼎也被撞得哐当摇晃。
  沈兰翘忙朝殿门望去,可什么也看不着,只觉得一股寒劲逼到了她身前,刮得她额发扬起,整个人差点被掀翻!
  她僵住的眼珠子赶忙一转,只见手里的纸钱平白被咬去一口,边沿那参差不齐的缺痕,可不就是牙齿留下的!
  沈兰翘差点惊叫出声,她紧捏在纸钱上的两指一松,眼睁睁看见余下一角跟着消失。
  那角碎纸甚至没挨着铜盆,凭空就消失了。
  檐上,引玉却看得明明白白,来人是出魂之姿,身穿土色的僧尼长袍,那张脸寡淡得好像一泓水,眉眼不算难看,可凑在一起时,平白添了几分孤苦,根本就是无嫌!
  无嫌蹲在沈兰翘身前,用嘴接了飘摇下落的纸钱,神色寡淡地咀嚼。她身上笼了几处灰烟,分明是役钉所在,观其举止钝重,一定是受使役而来的。
  引玉坐直身,目不转睛地看着。
  吃供奉的无嫌有所觉察,忽然仰头,朝殿外的飞檐上眺去。
  莲升早有意料,枣红长袖一甩,遮起引玉脸面,默不作声地掐出一缕金光。
  金光一现,无嫌哪还看得到人影,见那白雪皑皑的飞檐上空无一人,她咽下纸钱,咬断香烛,无声无息离去。
  引玉视线被挡住,忙不迭撩开莲升层层叠叠的衣袖,却已见不到无嫌的身影。
  她腕骨发疼,不急不忙抬起,呼出一口热气,说:“无嫌身上的确有役钉,看来那耳报神未错报讯息,我们的推断还是有可取之处。”
  “看清楚了?”莲升望向观外,说:“别急着露面,再等等。”
  “自然是要等她去祭厉坛的。”引玉疼得嘶了一声,捂住手腕子,说:“这么说,无嫌吃走的香火供奉,全都要算到那使役者身上?”
  作者有话说:
  =3=


第69章
  痛都能帮着承, 那吃下去的供奉呢,是不是也要被分了去?
  莲升打伞的手一转,伞柄压到引玉肩上。在这冰天雪地中,她不疾不徐地逐近, 觅着引玉温热的气息, 说:“当然要算到使役者身上, 但并非时时刻刻都算他的。”
  “也是。”引玉疼得连气息都乱了,见莲升靠近, 索性往她耳畔吐气,说:“无嫌偶尔还能有清醒的时候吧?”
  “自然。”莲升鬓边的碎发因凑近的气息微微一动, 见引玉揉得手腕浮红, 干脆抓上她的手, 把暖意揉了进去,“就算成了役傀, 只要神魂还在, 必还会有清醒的时候。只不过,她多半时候会浑浑噩噩, 不知自己身在何地,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在那时,吃下的供奉才全部算是使役者的。”
  “难怪。”引玉眯起眼,手往莲升膝上撘,“刚才是她, 却又不像她。”
  莲升膝上微沉,蓦地僵住, 眼里显露出些许不自在, 说:“这么看, 雪里吃供品的就是她,就算没有禅灯作引,她也会现身。”
  “那使役她的人,当真这么缺供奉?”引玉只觉得费解。
  “谁知道呢。”莲升见引玉好像不疼了,松开她的手说:“能给无嫌下役钉的,必不是小邪魔小鬼祟,想必也不缺那二三供奉,按理说不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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