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纪(76)
但无论是什么法术,一遇到碧色光带便化为飞烟消散开来。洛元秋闭目道:“没用的,这是风雷明咒。”
一道悠远的龙吟声从遥远天空传来,令大地都震颤不已。老者难以置信地看着天空道:“你要用明咒……”
洛元秋睁开眼,唇边噙着一抹笑意,低声道:“实不相瞒,这是别人借我的东西,我也是第一次上手,到底威力如何也不是很清楚,只好先拿你试一试。”
“若明咒不行,那就只能换个法子了。”她有些惋惜地说道,仰头看向天穹,紫龙在云海中翻腾,那一幕犹如天开之时的风云变幻,声威浩大势不可挡。洛元秋目中微光一闪,电光便如受到召唤,穿过层层云雾滚滚落下!
碧光环绕猛然涌来,飓风之中,清越的龙吟声转为狂啸,漫天雷火轰然落地。洛元秋手执银镜,全身沐浴电光,对地上老者粲然一笑,朗声道:“大概是这么使的,不过我也是头一次用,难免会有些生疏!见谅了!”
老者眼中倒映着雷霆,仿佛是末日前的山崩地裂,随着撼天一击,雷火紫电涌来,气劲将周围地上的积雪一扫而空,煌煌明光之中,一切归于寂灭。
“……由生入死,由死而生,凡尘中生生灭灭,起于一念,归于一念。”
四周安静无声,地上只剩下一堆灰烬,一点光亮飞起,雪又柔柔地落下,庭院地上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什么。洛元秋耳畔仿若传来师伯的话,她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寻仙问道,求访长生,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与天地长存,日月齐光,难道不会觉得孤独吗?”
正当她要撤去结界时,手中银镜却突然亮起,点点莹光轻旋聚在镜面上,仿若流萤一般美丽。洛元秋愣了愣,把镜子翻来翻去地看,轮番默念法诀,都不能阻止镜光再起。
“完了。”她心想。
用的时候一味灌注灵力,等封镜时,她却不知该怎么办了。这等法器用完后,应当有特定的口诀封起,先前景澜没说,洛元秋也就忘了问。现在一想,两道明咒为何会封在这银镜上,却令人十分费解。究竟是要借助法器之力释放明咒,还是为了起镇压净化之用?
那这面银镜,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洛元秋心中疑问重重,但一时又无人解惑,只得看着银镜上柔光放亮。
天边流云逸散,晨光微亮,景澜寻迹而往,一路策马狂奔,最后在陈府外停下。
海瑶也随后赶到,才靠近院墙时便咦了一声。
她从黑色灵兽身上翻下,手按在胸口上,若有所感,目光瞥向院墙另一端。不待她先动,灵兽已经跃上院墙,灵活地从瓦片上踩过,最后停在一处,尾巴卷了卷,澄黄的眼睛微微眯起。
景澜解下外袍,随手搭在马背上,在海瑶肩上一按,接着这股力道翻进院里,从腰际抽出黑剑,挥手一击,结界散去,显出满院狼藉的景象。
陈文莺被方才那道气劲一扫,险些随着雪一并飞了出去,最后紧贴墙角,在风中吼道:“这到底是什么啊!”
乌梅叠在她身上,一人一兽滚做一团,等飓风散去,才得以喘息片刻。
陈文莺将自己从雪中扒拉出来,却看见乌梅从一旁的深雪中探出了头,看向院墙。
她跟着一并看去,墙头上蹲着一只通体纯黑的灵兽,耳朵一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们。
它躬身而起,陈文莺脸色一变,道:“等等,不”
灵兽从高处跃下,向她扑来,陈文莺避之不及,发出一声惨叫,身边的乌梅却是兴奋难当,一抖身上的雪,转头向那灵兽扑去。
黑色灵兽一落地,先在陈文莺脸上舔了舔,陈文莺一脸绝望,不顾一切地叫道:“嫂子!救命啊!”
海瑶随即翻进院中,见状讶然道:“你怎么把自己埋进雪里了?”
庭院中的空地上又被白雪覆盖,洛元秋看着手中银镜,丢也是,不丢也不是,只得等着看它到底会有如何变化。银镜光芒璀璨,周围镶嵌的晶石都隐隐发亮,竟有月鲜珠彩之明。流光旋转,在空中勾勒,花枝绽放,幻化出一轮巨大的光镜。
镜中如水波荡漾,映照出洛元秋的身影。她好奇地打量着这面光镜,伸手在镜面一碰。
霎时镜中光彩大放,凭空荡出一圈圈水波。镜中的景象也渐渐清明,洛元秋立在一棵花树下,花枝累累,随风轻摇。不过多时,树上垂下一角衣袍,一只素白如玉的手折下花枝,向她递来。
这是幻术?洛元秋有些惊奇,本欲向后退去,却莫名抬起手臂,要去接那花枝。
怎么回事?她暗道糟糕,但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向镜中倾去。
这一幕似曾相识,令她久久不能忘怀。繁花后的那人,又是否会是她所寻的那人呢?
此念一起,便无法消去,犹如惊涛般掀起巨浪,将她原本平静的心绪扰乱的一塌糊涂。不由神思倦倦,困顿迷离。就在她手触及那花枝的瞬间,身后传来一人声音:“住手!”
她猛然惊醒过来,转身看去,匆匆一瞥之下,那人容颜如雪,却更胜三分,向院中疾奔而来。
她低下头,不知何时那花枝已在手中,碎成无数莹光,化为漫天飞舞的星点,将她层层包裹住。
天光乍破,日晖穿过云翳洒向人世间。洛元秋仰头看向天空,眼中一片迷茫,往昔景象就在这浮光幻影之中飞逐而至,将她带入久远的回忆中。
。
第54章
微风和暖,几点花瓣自枝头飘零,落在窗边的池子里,荡出几圈涟漪。
正值初夏,日光清澈如水,婆娑树影下池中藻荇交错,纷纷洒洒的花雨如同下了一场小雪,在池边的石块上铺了一层粉白。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树荫下,拿了根树枝在地上随意涂画。
木窗被推开,传来一个声音:“元秋,吃饭了!”
“哎!”
那身影倏然站起,拍了拍手中的泥土,趴在池边舀水洗手,顺带将浮上来的锦鲤按了下去,听到师父催促再三,便随手在衣服身上抹干水渍,脱了鞋进到屋中。
“我说宋兄唷,你可真有本事,居然在这山下住了这么久,连气也不吭一声!要不是我无意之中发现了,你是不是还要继续这么偷偷摸摸的躲下去?”
“诶司徒兄,你这话可说的不对了,什么叫偷偷摸摸的躲下去?我这是正大光明之举,哪里有什么偷偷摸摸了?再说了,我也没躲呀,若真要躲,难道还会被你找到不成?”
“好了好了,闲话少说,上座喝酒!你我在浔州城一别,至今已有十载未见,难得重逢,岂不先饮一大白,痛痛快快的喝上一顿?只是不知你如今的酒量如何?嘿嘿,想起你从前饮酒必醉,偏嗜好这杯中之物,在宫宴上醉的仪态尽失,还险些丢了官……”
“咄!旧事不必重提!你到底是来请我喝酒的,还是寻我乐子的?若要说起这旧事,难不成你就没点丢人的?我还记得当年在”
洛元秋推门进屋,看见一个灰衣短褐的男人席地而坐,拈杯与师父交谈,便径自在他们身边坐下,安静的捧起碗用饭。
“哎!宋兄宋兄,别别别!我徒弟在这儿呢,可给我留几分面子!”
那男人一口酒喷了出来,道:“司徒秉,你竟然还有徒弟?你你你,你说你这人,自己品行不端,也不怕误人子弟?”
洛元秋懵懵懂懂地看向师父,问:“师父,他在说什么?”
玄清子忙捂住她的耳朵,怒目看向对桌的男人,道:“行行好,我这徒弟什么都记得牢,当心她转头就告诉我师兄去,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男人忙点头,玄清子佯笑着松开手,对洛元秋道:“这位是师父的旧友,你叫他宋叔叔便可。他偶尔路过咱们山下,正巧与师父碰见了,便请他来山上做客喝酒。元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你师伯哇!”
洛元秋点点头,道:“若是师伯问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