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纪(27)
那毛球被风一吹,更是缩紧了几分,团成一个更圆的球。洛元秋挪过去仔细看,毛球像团褐色的棉花,蓬松而柔软,在陈文莺的手掌中,更显娇小可怜。
它如同感受到这冰天雪地的寒意,十分不情愿地在陈文莺手掌中拱了拱,顺着她的手腕将衣袖拱起一角,眼看就要爬回温暖的袖子,陈文莺立马将它拽了出来,看的洛元秋感同身受,想起自己今天被从被窝里拉出来的痛苦,不禁怜爱地问:“它是不是冷呀?你让它回袖子里吧,外头这么冷呢。”
谁知陈文莺先是冷笑,戳了戳毛球道:“什么冷,它的毛厚着呢!”
毛球还在坚持不懈地往陈文莺袖子里钻,洛元秋看的心酸不已,同情泛滥,道:“什么厚?就这么薄薄的一层,还没有马尾巴的毛多呢。”
话音未落,那毛球倏然抬头,直直地看向洛元秋。陈文莺见了幸灾乐祸道:“哈哈,你说它的毛没有马尾巴多,你看它要生气了。”
洛元秋凝神看了看,委婉地道:“不如把马牵来比一比?”
毛球当即从陈文莺手掌跃下,将雪地砸了个小坑出来,洛元秋心想坏了坏了,这东西这么小,万一跑了怎么办?陈文莺是一点也不急,施施然摸出一只短笛,吹了几个奇异调子,雪地里拱出一个毛茸茸的头来,再是一对同样毛茸茸的尖耳朵,从耳朵下生出一圈柔软的白毛,目光炯炯地看着洛元秋。
它从雪地里钻出来,越长越大,几乎与墙壁登高,雪白的长须一抖,大而圆的眼睛转了过来,用鼻尖顶了顶洛元秋,发出呼呼的声音。
这东西似猫非猫,脖子围了一圈鬃毛,耳朵大而尖,双瞳暗金内藏神光,较之猫而言更是威武。四爪宽大,也生着长长的绒毛,蹲着的时候好似一团大绒球,长长的尾巴在地上拍来拍去,瞳孔溜圆,和狗的习性又十分相似。
“这么大?”洛元秋被震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它的毛,只觉得入手柔暖舒服,忍不住将手探进更里面,那长毛下更是暖和,手伸进去就不想拿出来了。
她一边摸一边问陈文莺:“这是什么呀?”
陈文莺靠在它身上,把脸埋进长毛里,含糊道:“说不清……就是个灵兽吧?”
洛元秋小心翼翼地抽回手,又摸了摸灵兽的下巴,见它舒服地抬起头,便将两只手都伸出去挠它的下巴:“它有名字吗?”
陈文莺抬起头,诚恳地说:“好像还真没有。”
“连名字也没有吗?”洛元秋同情地顺了顺它的毛。
陈文莺道:“有一个,但是叫起来可能有点奇怪,不然你听我说,然后试试?”
说着她发了一个非常古怪的音,洛元秋学了一下,觉得十分绕口,叫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陈文莺也放弃教她了,道:“算了,不行你试试之前那个?”遂又说了个新词。
洛元秋一听,依稀是还是那个‘我妹’,便随着重复了一遍:“乌梅?”
一个毛绒大脑袋顶了上来,蹭了她几下,在她身上嗅了嗅,洛元秋有些明白了,又试探地叫了一句:“乌梅。”
它起身,绕着洛元秋走了几圈,蹲坐在她身边,长尾巴一卷,恰好把洛元秋围在中间,长毛披在洛元秋肩上,寒风一下就感觉不到了,温暖随之而来,叫人十分惬意。
洛元秋惊奇地从它的长毛里探出头来,心中有些怪可惜的,如此威风凛凛的灵兽,居然有这么一个酸甜可口的名字,念一念就让人唇齿生津。
陈文莺在一旁狐疑地揉了揉灵兽的头,道:“奇怪,怎么今天它倒是乖起来了?”
她在一旁苦思冥想,洛元秋与那灵兽倒是相处的颇为和睦,她既被围住,索性连动也不动,长毛拂过脸颊,她微微瞥去,感觉灵兽在偷看她,当她视线追去时,灵兽便挪开头,装作在看别处,但不一会又会偷偷转过头来,耳朵抖抖,好奇地盯着她。
“乌梅?”洛元秋轻轻叫着它的名字,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用头不住蹭她的脸。陈文莺站在冷风里被吹了一会,忽地醒悟过来,挤到洛元秋身边靠在灵兽的怀中,发出一声喟叹:“真是舒服……”
眼看日落西斜,北风呼啸而至,天边密云涌动,好像又要下起雪来,陈文莺便把灵兽收回袖中,牵着马与洛元秋一道回去。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来到巷口,没一会就飘下几点白,随后越下越密,将洛元秋送到家后,陈文莺正要上马离去,此时一人从街对面疾步走来,大雪之中难辨样貌,陈文莺只觉得有些熟悉,待那人走近了,她定睛一看,不由喊道:“白玢!”
果真是白玢。陈文莺见他行色匆匆,勒马问道:“你不是家中有事吗,怎么来这里?”
白玢伸手抹去脸上的雪沫,道:“我是来找你和洛姑娘的,有急事,你先下马,帮我把洛姑娘请出来。”
陈文莺奇道:“找元秋做什么?”
白玢手拢在袖中,袍下露出一截祭祀时的白服,道:“去请她来,有急事。”
陈文莺不疑有他,立即下马进巷子去寻洛元秋,却被白玢一把拉住,以眼神示意身后。
大雪之中,她才发现白玢身后竟还有一人。
那人衣袖飞扬,如御风而来。窈窕身形被一袭黑袍裹着,哪怕打扮成这般灰头土脸的模样,也难掩玲珑曲线,令人不禁浮想翩翩。
但也仅能是想想而已。
因为她左手握着一把长剑,修长苍白的手指轻轻搭在剑柄上,一种杀意破空而来,逼的人不敢直视。
她的腰间挂着一块赤色的腰牌,在雪中格外醒目。陈文莺的脸唰地白了,睁大眼睛看着白玢,嘴唇动了动。
“没错,如你所想,是咒师。”白玢低声道,按了按她的肩膀:“快去吧。”
陈文莺眉头一皱,不太赞同地用力摇了摇头,转身飞快走了。
洛元秋在家中,正对着一缸结冰的水发愁,怕用火符击坏了水缸,刚想着要不要提桶出去打水,又听见敲门声传来。
都这个时候了,外头还下着大雪,会是谁呢?
敲门声一声高过一声,洛元秋拎起水桶,打开门一看,居然还是陈文莺,身旁还站着白玢,只是她脸色不太好。
她拎着水桶,想放下又不太好意思,问道:“怎么你们都来了?”
白玢勉强一笑,斟酌了一下语句,道:“洛姑娘,是这样,太史局有位大人要见你。”
他侧身让开,洛元秋这才看见他身后还有一人。黑衣女子左手握剑,腰配赤符,脸被黑布蒙住大半,只露出嘴唇和一个下巴尖。
她的眼睛也被黑布蒙住,但不知为什么,洛元秋却觉得她是在看自己。
那种放肆而不加掩饰的打量,即便是蒙着眼,也能感受到对方目光中的炙热。
洛元秋微怔,把手中的水桶悄悄往身后藏了藏。她想,这水桶虽然是自己做的,模样是有些丑,但也不必这么看着吧。水桶么,能装水装的越多不就行了吗?
。
第20章 咒师
洛元秋想了想,这水桶到底是新做的,还需得用上好些时日,便弯腰将它轻轻放在脚边,起身看向黑衣女子,问道:“有什么事吗?”
白玢闻言眉心一跳,陈文莺忙出言提醒:“元秋,这位大人是咒师。”
洛元秋感到有些奇怪,她不太懂两人一脸担忧从何而来,反手合上门,道:“是为了那道咒术吗?”
说话间,她感觉那黑衣女子的目光依然落在自己身上,连片刻都不曾移开,心中更是纳罕,不自觉有些紧张,手下意识捏住了袖角。
谁知那人偏了偏头,仿佛看出了她的窘迫,将目光移开些许,问道:“你是符师?”
她的声音低沉悦耳,洛元秋目光掠过被黑布遮住大半的脸,强压下心头好奇,答道:“我是。”
但她说完,那人却不再说话了,握着剑站在雪地里,仿佛在看别处。
风雪弥漫,天色愈发昏暗,气氛一时有些诡异,洛元秋转身确认门已经关好了,摸了摸鼻尖道:“寒舍简陋,不足待客,诸位若是有要事相商,不如寻个清静的茶馆饭楼。有什么话,饭桌上也是可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