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纪(39)
洛元秋惊讶道:“哎?”
镜知不答,掐了把她的脸,洛元秋吃痛,抓住她的手腕道:“你做什么!”
镜知抿了抿嘴唇,额头抵住她的,四目相对,呼吸交错,她突然用力一顶,道:“好玩。”
洛元秋被她顶了个人仰马翻,在地上半天才起来,镜知早就不见了。
她赶紧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簪,风风火火地翻窗而出,奔着后山水潭去了。
.
远方天空阴云密布,北风呼啸而过,叶落草黄,漫山萧索,洛元秋迎风而望,对身边人道:“最迟后天就要下雪了。师妹,你真的不回家吗?”
镜知淡淡道:“不回,你早晚都问了不知几次了。我说了,不回。”
洛元秋打了个哈欠:“好罢,但是其他人都下山了……算了,不回就不回,也没什么。”
两人从山腰往山顶爬,走两步退一步,洛元秋先是抓着镜知的衣袖,最后不得不握住她的手,风着实是太大了。
走走停停,也不知走了多久,待天色昏沉时才回到屋中,洛元秋将竹篓放在地上,还未喘口气,又要离开。
镜知一把拽住她,问:“去哪里?”
洛元秋道:“去找师父,这是他要的山菇,我寻了好久才找到的。”
“……”
没一会她美滋滋地回来了,偷偷在师妹耳边道:“我看见师父带了火腿回来,今天有好吃的!”
镜知摇摇头道:“你就晓得吃。”又像是想起什么,问:“山上的仆役不是都走了吗,如今是谁人下厨?”
“是师父啊。”洛元秋道,赶忙捂住嘴,左看右看,低声道:“其实……一直都是师父在下厨,嘘,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哦。”
镜知费解地想了想,实在无法将仙风道骨的师父玄清子与厨房灶头联系在一起。
等到入夜,果然桌上多了一道山珍炒火腿,镜知嘴角一抽,夹了一筷子,当真是平日吃的那个味道,丝毫不差。
师门之奇,已经无法用言语描述,更不可以常理推断。
.
三日后大雪纷扬,自苍穹飘飘洒落,温柔地覆盖群山原野,令大地归于寂静。
洛元秋照料完花,闲来无事,在雪地里堆起了雪人。下午照例去打坐,镜知不知去了哪里,洛元秋一人坐在空荡荡的讲经堂里,突然觉得有些清冷。
漫天飞雪从窗前落下,她看了片刻,突然站起来走到窗沿边,上头摆着一枝冰做的云霄花枝,她小心地拿起,唯恐碎了,本欲捧在手中,又担忧化了,赶紧放了回去。
是镜知做的吗?她惊奇地看着这冰花,窗前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正是镜知。
她怀中抱着一大束冰做的云霄花枝,抬手抹去洛元秋发间沾上的雪粉,道:“拿着,都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小红花,小红花!我来了!
好了,我们的回忆要结束了,下章就是继续剧情了。
这个文就是回忆穿插各种剧情的事情,应该不会很难看的吧。
。
第29章 她心
第二十九章
洛元秋压实了被角,静夜中纸窗前透出朦胧雪光,昏暗之中枕边的花莹莹生辉。忆起往事,凭叹也不过枉然,只教人觉得长夜孤寒漫长。
但无百年不散之筵,无论是亲缘还是师友,都有各奔东西的时候。人生在世,离合聚散,便如阴晴圆缺的明月,由不得人做主。因缘际会,兜兜转转,却又有山水相逢的一日。
她又盯着那花看了会,终是叹息一声,阖目睡去。
翌日醒来已是清晨,屋外仍是大雪纷飞,洛元秋拎着木桶去打水,待到水缸满了后,她刚要关门,却见一人白衣胜雪,头戴斗笠,翩然而至。两袖飘飘立在雪地中,手中握着一把漆黑长剑。
那人面容被黑布所遮,难以看清。白袍勾勒出窈窕身姿,束腰上绣着一枝红梅,垂下两条长流苏,动作间轻摇拂动,更显腰肢纤细,轻盈曼妙。
洛元秋本想关门,莫名犹豫了一会,侧头想了想,灵光一现,惊讶道:“是你?”
咒师昨夜穿着一身黑袍,加之大雪天暗,洛元秋也没仔细去记。不过这人却也有个好处,不必特地去记脸。单看她那张被黑布蒙住大半的面容,就能猜着是谁。
洛元秋不由心花怒放,自下山以来,她终于找着一个能不必记脸的人了。将水桶丢在雪地里,她迎着大雪走了出去,到咒师面前,才想起两人其实不大相熟,不知该说什么,便道:“可是为了那道咒术来的?”
咒师答道:“昨夜回去琢磨了许久,仍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
洛元秋道:“不敢,若有话请说便是。”
“那道咒术,似有残缺之处。”咒师微微低头,斗笠上的雪滑落,“不知太史局中,可有整全的?”
她嗓音低沉柔和,洛元秋漫不经心地听着,低头去看她手里的剑:“这是咒剑吗?”
咒师微怔,旋即答道:“是。”
洛元秋摸了摸冰冷的鼻尖,又看了一会,忍不住问道:“我能看看”
咒师双手奉上黑剑,道:“请便。”
洛元秋嘴唇一动,不好意思地道:“我想看看你的手,行吗?”
咒师默默收了黑剑,抬起右手,掌心朝上。洛元秋小心地将她的手握着,捏了捏手掌。
平心而论,咒师的手皙长如玉,骨节分明,当真是好看。洛元秋捏着她的指节,不由赞叹道:“我没看错,果然是一双天生画咒的手。”
符师咒师收门人弟子时,最看重的便是双手。民间流传的相手术,大部分都是来源于此。画符写咒,全凭一双手。手形如何,掌纹如何,骨节如何,皆有学问可究。相传早时符道兴荣时,收弟子时,连双手的重量都需称过,老道的符师甚至能一眼分出手骨轻重如何,皮肉轻重几许。
咒师的手指节处微陷,指骨与手掌都是三六之数。所谓三六之数,指的是三起六平。传说中的神山便有三座,中山最高,另两山平齐,因此山字方与此意相合。而六平则说的是六片传说中的水泽,虽被天堑相隔,遥遥而望,但湖中的水却是同涨同落,故有六平之说。
咒师的这只手,中指略长,旁近相邻的手指平齐,这便是三起。且掌纹少见地多了两处,正是六平之意。洛元秋没忍住伸出自己的手,与她的手掌心贴紧,仔细比对起来。
咒师的手似乎颤了颤,却也不曾收回,只抿着唇,任她摆弄着。洛元秋毫无所觉,赞叹道:“你的手,比我长了许多。”
她将手收回,咒师却道:“手长与不长,都可画咒,并不妨碍。”
洛元秋略有些艳羡,道:“说是如此,还是有些差别的。”
谁知咒师干脆利落地牵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顺着掌纹摩挲,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捏过,而后道:“是有,不过相差不大。”
洛元秋被她握着手腕,却也不觉哪里不适,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不由笑道:“多谢多谢。”
咒师若无其事地放开她的手腕,道:“那道咒术的事,不可与旁人提及。”
洛元秋这才想起来,努力去想她方才到底说了什么,依稀记得残缺一词,问:“那咒术怎么了,是有缺处,并非完整?”
咒师点了点头,巷子中偶然有人经过,俱是奇怪地看着她们。洛元秋意识到门口不是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忙道:“请进请进。”
咒师踏入院中,洛元秋道:“屋舍简陋,请随意吧。”
墙头蹲着几只母鸡,咕咕叫着看着院子里的人。洛元秋领咒师进了厨房,将水壶放在灶上,打了个指响,灶中火光渐起,开始烧水。她翻了两个粗瓷的茶碗,用清水冲了搁在桌上,因从未想过还有招待客人的一日,未想过要买些茶叶备着,微赧道:“家里好像没有茶……”
咒师将黑剑按在桌上,摘了斗笠,摇了摇头道:“不必麻烦,客随主便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