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纪(377)
洛元秋凑近去看她的眼睛,道:“你眼睛的颜色好像变深了一些……为什么这么急着走?”
景澜手放在她的腰上,轻轻一收便将她揽进了怀里,道:“近日以来时常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洛元秋趴在她怀中,伸长手臂去够矮桌上的签筒,到手后甩了几下,一支竹签脱筒飞出,被景澜稳稳接住握在手中。
她摸了摸签头所刻的签文,笑了起来:“好兆头,上上签,正宜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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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同去
三月初春寒未尽,冰雪初融,风中犹有丝丝凉意。但随着时日渐去天气回暖,草木勃发,城中显出一片欣欣向荣之景来。那碧空之下,河道两岸柳枝细嫩,迎风飘舞;不知名的花草傍水而生,在晴空之下,沿着河畔如同锦缎一般,浩浩荡荡铺展开来。
码头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南北往来的船只都需在此停靠卸货,货船出入有条不紊,人虽多也毫无乱象。
洛元秋这还是第一次坐船,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一路目不转睛,要不是景澜牵着她,她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站在她身旁为二人引路的是玉家商行的管事,见状笑道:“这是家主特地命人备下的船,原本是供商行来往所用,这次为了姑娘专门调出……”
洛元秋道:“不是一直叫少爷的吗,什么时候玉映成了家主了?”
管事恭敬道:“就在上月,少爷接管了十二行,以后常驻京中,自然就是家主了。”
景澜淡淡道:“能在数日内摆平此事,看来他也不是一无是处。”
“唉,”洛元秋重重一叹,“只是可惜了。”
景澜道:“可惜什么?”
“他成了家主,总得在人前给他留点面子,以后就不能随便动手揍他了。”洛元秋答道,“我还记得他曾说过……”
“我说过什么?”
小船驶近岸边,喧哗声中一人站在船头,白衣金冠,腰间挂着一枚青玉,一派富家公子打扮,必然是玉映不做他想。
他面无表情道:“你又要提那几件旧事了吗?”
不过一个月不见,洛元秋发现他竟然高了不少,忍不住低头去看他的脚下。待船靠岸,玉映一步踏上岸,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你在鞋子里垫了东西?”洛元秋问,“不然你怎么会比突然比我高了?”
玉映不悦道:“何须如此,我本来就比你高!以后我还会再长的!”
洛元秋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还以为你不会来送我了。”
玉映手握折扇:“原本是不准备来,不过昨日收到了师父的信,所以今日便来了。”
洛元秋问:“出了什么事,天衢又怎么了?”
玉映道:“照理来说,他此时应在返乡的路上,可他眼下和玄清子师叔仍然在冲州,也不知是为了何事耽误至今。我想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放心,正好你南下顺路经过,不如去看看他们二人的情况。”
洛元秋点点头:“好,他们现在在哪里?”
玉映从随侍的小厮手中取过一封信交给她:“等上了船再看罢。”这时他看见洛元秋身后站着一个带帷帽的高挑女子,腰佩咒剑,不由一惊:“这莫非是景大人?她……她的眼睛怎么了?”
洛元秋不欲多言,一脸高深莫测地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追问。景澜像个沉默的影子紧跟在洛元秋身侧,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毫不关心,玉映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低头一看,发现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
他原本有一肚子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木然道:“哦,那我这就走了,你们一路顺风,到了冲州记得回信给我。”
他来的突然,走的也十分突然,船夫撑杆一划,小船便如一片落叶,在往来的货船间轻巧离开了。
洛元秋望着她的背影道:“啊?这就走了?”
她把信收好,景澜问:“船在哪里?”
那管事一头冷汗,显然是认出了景澜身份,忙道:“回大人的话,就停在前头,再走几步路就到了,不如先上船,我这就催促他们赶快去发船……”
洛元秋道:“能不能再等一会,我还在等人。”
管事忙道是是是,往船只停靠处快步走去。景澜道:“沈誉他们不会来了。”
一说到这个洛元秋便有些不高兴,道:“如果不是我发现的早,你是不是准备不把我们要走的事告诉他们?”
景澜淡淡道:“你要明白一件事,我看他们不顺眼已经很久了,他们看我也是如此。别说什么同门之谊,我怕一听见沈誉的声音,就会忍不住想把他踹进水里。”
洛元秋看了她一眼,认真道:“你也要知道一件事,我是师姐,一切我说了算。只要有我在,规矩就还在。就算你们相看相厌,也必须要听我的。我说不能动手就是不能动手。”
她说的自然是每个人入山被师姐训话时所听到的头一条,凡事都需听师姐的。景澜嘴角微翘:“你别忘了,我已经叛出师门了,你的那些规矩可约束不了我。”
洛元秋等的就是这句话,怕她反悔一般飞快道:“那好,等见到了师父以后,你记得也把这话当着他面再说一遍。”
景澜:“……”
看她彻底说不出话,洛元秋顿时扬眉吐气,在一旁教训起不知天高地厚的师妹来:“叛出师门这四个字你都说了多少遍了?这又不是吃饭,早上叛一次,中午叛一次,晚上再叛一次。啊,你说,成日挂在嘴边有什么意思?”
景澜道:“是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现在你我是道侣,你是不是应该……”
洛元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让我迁就迁就你?但做道侣之前我就是你师姐了,莫非做了道侣我就成了师妹?你觉得可能吗?”
两人说话间隙,一人鬼鬼祟祟窜了出来,在洛元秋身边道:“师姐!”
同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扑拉拉落向她怀里,洛元秋下意识去接,那影子却落在了另一人身上。
景澜听声辨物,道:“柳缘歌来了?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洛元秋道:“嗯,是一只鸡。”
景澜道:“是王宣养的鸡?”
柳缘歌今日竟穿了一身灰衣,她将头发梳成长辫,与从前简直是判若两人。她怀中抱着一只毛色斑斓的大公鸡,肩头衣角还补了几块布,看着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姑娘,只是那鸡体格雄伟,不似凡鸡,令路人时不时看上几眼。
她和鸡面面相觑,道:“奇怪,这是谁的鸡?师姐你认识吗?”
“你怎么穿成这样?”洛元秋诧异道,向四周看了看,“宛月呢,她没和你一起来吗?”
柳缘歌示意她小点声,道:“我是偷偷来的,你是不是要回寒山?不如带我一块儿去吧,我也很多年没回去过了!”
洛元秋刚想说她们此行并不是回寒山,景澜嘲讽道:“回去做梦倒来得快些。”
柳缘歌仿佛才注意到她,直起腰道:“此事由师姐说了算,关你什么事?怎么,都回了寒山了,你还想一个人霸着师姐不放,道侣也不是像你这样的罢?”
景澜冷笑道:“哦?道侣不像这样,莫非像你和林宛月那样?”
这两人平日总凑在一起,从前就是如此,这次却不知道为何只有柳缘歌一人来送行。洛元秋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在附近看了看道:“就你一个人来了吗?”
放在往常柳缘歌早和景澜吵了起来,此时她却神情躲闪,清咳几声道:“别提她了……还是上船再说吧,先上去,站着说话多不方便?”
饶是洛元秋再如何迟钝也反应过来了,景澜不置可否,拉起洛元秋道:“你们之间的事别带上旁人,师姐我们走。”
柳缘歌抓住洛元秋另外半边手臂不让她走,怒道:“多带一个人回山又能怎样,我又不会打扰你们!师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师姐,你说了不算!师姐你说话,你想不想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