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纪(198)
她一提洛元秋便回想起白日所见种种,便略去幻境中那场诡谲莫测的阴山之行,只与景澜说了与那老人有关的事。景澜听罢,又取了酒来倒,说:“我见过他,先前他装作道士被人引荐入宫,自称会什么长生之法。”
“他说的倒是真话,”洛元秋认真道,“他确实活了很久很久,也算得上是长生了。”
景澜忽地笑了笑,道:“怎么,你也想长生不老吗?”
洛元秋摇头,摇了摇杯中酒漫不经心道:“长生不老有什么好的。”
景澜道:“活得久都算不得好,那什么才算是好?”
洛元秋闻言下意识朝她看去,只这么一眼,却让彼此都怔住了。两人灼热的目光交缠,再分开时都有些不自然,景澜脸微热,睫尾颤了颤,噙着杯沿的嘴唇红若涂丹,将饮未饮。片刻后她摘下酒杯,轻轻碰了碰洛元秋手里的,道:“想什么呢?”
洛元秋也不知是醉了还是怎么,恍惚中脱口道:“与你这样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
景澜这次再没说别的话,饮尽杯中残酒才低低说了句:“我也是。”
洛元秋一颗心仿佛要跃出胸膛,面上更是一片烧红。她想去拉景澜的手,却犹豫不决,迟疑再三,才伸手偷偷去碰了碰她的指尖。这一碰之下尚未感觉如何,便觉一线热流从脊柱涌上,酥麻入骨,心神俱荡。她捏紧酒杯,良久后才说道:“师妹,你愿意以后同我一起回山吗?不过住在山里,可能会有些寂寞……”
景澜眼神飘渺,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会道:“有你在难道还会寂寞吗?”
“那就说定了,”洛元秋道,“等回去,我带你去见师父,把这件事告诉他”
“师父?”
景澜惊讶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洛元秋一脸茫然:“他何时死了,他还活得好好的呢!”
景澜看了她片刻,道:“他既然还活着,那你为何要下山?”
“今年入秋时,他说要去置办年货,就带着那头野猪离山去了。”洛元秋答道,“他走后,山中米粮都已经耗尽,我寻来寻去,只寻着几两银子,身上没钱,正好一个朋友邀我下山去做客,我便去了。”
景澜沉默许久,问:“师父到底去做什么了?”
洛元秋费力想了一会:“应该是去……收火腿了吧。”
这师门的荒唐从未让人失望过,景澜摇了摇头,喃喃自语:“我早该想到的。”
洛元秋没听清,问她:“你说了什么?”
景澜回神,终于明白洛元秋的跳脱与万事不上心是源自何处了,她道:“没说什么。我只是在想,陛下之前说你割伤了自己的手,用血破了那活尸的咒术,你的血到底有什么奥秘。”
“没什么奥秘,只是有毒。”洛元秋说道,“于常人来说毒性不重,就算入口也没什么,只是会难受几日罢了。但于傀而言,大约就是致命毒药。”
景澜道:“那活尸我见过,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为何沾了你的血后,便能伤及肉身了呢?”
洛元秋想了想说:“这其中渊源一时也难以说清,但我的血能破咒,尤其是这种东西。”
她指尖沾了些酒,随手在桌上画了几道形似爬虫般的咒语:“人若是死了,不出几日,尸身定然会腐烂。我听人说,古时修士,为防死后尸身毁坏,在死前一段时间内服用丹药,便能令咒术散于血中,待人一死便会生效,就相当于在尸体之外上了一层罩子,这么一来,自然是刀剑不入水火不侵了。”
景澜低头看着那几道咒语,不过多时就隐没在桌上,她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淡淡道:“你受伤的手是哪只,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她知道了?!
洛元秋猛然一惊,酒也醒了几分,手指蜷缩着不敢伸出,反而向后移了移。
景澜目光幽深地注视着她:“我们是道侣,以后更会一辈子在一起,你对我就连这点信心也没有吗?”
洛元秋背脊僵硬,呼吸都有些艰难。她平生起落再如何跌宕起落,历险经危,都不如此刻景澜所言让她感到心惊。她攥紧手,仿佛一生之决尽在指缝间,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
但如果是这个人,或许可以……
洛元秋深吸一口气,手心朝上摊开,掌中那道伤已经愈合,只剩一条细长的白痕。
景澜拉着她的手腕仔细看了看,轻笑道:“多了一条桃花线。”片刻后,她在洛元秋掌心间落下一吻。
洛元秋错愕道:“你就不怕我是……”
“我怕什么?”景澜放开她的手说,“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哪怕你如今成了个鬼,我也绝不会和你分开。”
她说完后又为洛元秋倒了杯酒,起身道:“最后一杯,我去沐浴,暂不陪你喝了。”
她走后,洛元秋一人对着满桌菜,微微缩紧了手。她魂不守舍地拾起筷子夹了几口菜,又慢慢喝完杯中酒。那酒入口滋味难言,像是苦的又像是涩的,令舌根一阵发麻。
手心中仿佛还残留着景澜嘴唇的热度,洛元秋手松了又攥紧,如此反复,最后她沉默地起身离开屋子,向着昨夜洗漱的浴房走去。
她推开门,水雾扑面涌来,屏风后水声突止,景澜道:“谁在哪里?”hTtPs://m.
洛元秋在屏风后的木凳上坐下,迷惘地看着屏风上绚烂若云霞的花枝。
景澜随即反应过来:“元秋?”
洛元秋倚着屏风,花影落了一身。想靠近这个人的心情愈发急迫,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她道:“师妹,我们来双修吧。”
作者有话要说:神秘的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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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初开
作者有话要说:试探地发了半章结果锁了,太尴尬了,只好替换了和谐部分,全部近六千字都放wb了,wb就是看长亭晚啦,大家看完记得留言,挥bra等候大家
洛元秋说完话后,里头好一会安静无声。她目光描绘着屏风上的枝叶,追逐着那些即将盛放、垂之若雪的花,后知后觉酒意袭来,她呼了一口气,恍惚间觉得清香绕身,仿佛当真是坐在花林间一般。
她眼前似有簌簌花雨落下,经风一吹更是落得襟满都是。正值心弛神往之际,忽听屏风后水声再度响起,景澜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笑意:“你竟还知道双修?我不信你有这样好的悟性。”
洛元秋掩嘴打了一个哈欠,道:“……是文莺告诉我的,道侣之间好像另有一种修行的法门。师妹,你会不会?”
“不太会。”景澜答道。
洛元秋摸了摸鼻尖:“比我好一些,我是根本不会。”
她不等景澜回答便果断道:“那还是等我问一问文莺再说吧,她说要借我一本双修的古籍……”
景澜打断她的话,高声道:“你说什么,这种事你要问她?”
洛元秋吓了一跳,惊讶道:“问她怎么了?我不会,你又不太会,为何不向知道的人请教?”
景澜好一阵沉默,而后道:“我记错了,我是会的。”
洛元秋疑惑道:“这也能记错?”
“喝多了酒,方才有些醉了,脑袋不大好使。”景澜说道,声音中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一时记错了事,说错了话。”
洛元秋两手按膝,想了一会问:“双修……应当不太难罢?”
哗啦水声响起,景澜好像从浴桶出来了,正在穿衣,闻言淡淡道:“不难,包你一学就会。”
洛元秋不由笑了起来,道:“当真?”
景澜道:“千真万确。”
身后脚步声传来,洛元秋没回头,不过多时后背便贴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景澜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气息,长发还在滴水,洛元秋侧头去看她,笑着说:“要是你教不会我怎么办?”
景澜牵起洛元秋的手,轻轻在她中指上咬了一口,喷洒在她耳旁的吐息变得有些炙热。洛元秋斜身要躲,景澜却按住她的肩膀,亲了亲她的发鬓,含混道:“那就多教几次,总能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