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纪(206)
洛元秋冷不防被她戳破早上多吃了三个包子的事,大窘道:“那是用我的月俸买的!”
景澜笑着躲了躲:“我数过了,一共是九个包子,没道理吃到最后不剩的,想来想去,肯定你是趁我不注意偷拿了……唉!我说师姐啊,你想吃就说嘛,偷偷摸摸做什么?不过你这从人怀里拿包子的手法,可比我夺剑高明多了!你怎么不用再正道上,尽知道吃……”
洛元秋捏着那枝梅抽了她一下,花瓣落了景澜一身,她羞恼道:“你、你既然知道了还把那袋包子揣进怀里,你是不是故意的?!”
景澜笑了一会,落得满身的花瓣。洛元秋将那花枝随手一丢,颇有种气急败坏的意思。景澜去牵她的手时,她也不肯让她碰,心中想的还是那几个包子。
景澜笑着说:“好吧,千错万错都在我,师姐是不会错的。”
洛元秋这才觉得面上好过了些,师姐威严到底是保住了,这才勉为其难地让景澜牵住。玩闹归玩闹,她望着一处长廊仔细辨别了一番后说:“此处布有阵法,以防外人误入,我们走这里。”
过了一会景澜又道:“其实我有点不太明白,你方才为何那么生气?”
洛元秋也觉得自己之前有些反应过激了,想了想后皱眉说:“我不喜欢她那么看你。”
她吁了口气,似乎也觉得很是不解,困惑道:“真奇怪,我竟然想把你藏起来,不让他们看到你。”
景澜见她神情如此认真,笑着揉了揉她的脸颊说:“金屋藏娇么?那就藏起来,不让他们看到好了。”
洛元秋任她揉捏也不反抗,只是耳朵红得厉害。她领着景澜在院中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一处庭院前,即便是白天外头也挂着灯,廊下温泉飘出雾气,绕着庭院缓缓流过,参天古树繁盛如初,几乎看不出是寒冬时节。
洛元秋嘴巴微张,喃喃道:“这法阵得费多少银子……”
廊下一道描金拉门里传出人声,洛元秋与景澜对视一眼,越过台阶走了上去,在门外听着。
“……一片好意,难道你就想一辈子当个商贾?”
“银子是赚不完的,玉映,但你想带着玉家向上走,定不能错失这次机会!这世道有钱怎么了?有权才是真的!你要是愿意帮殿下这把,待他日后登位,封你一个侯爵,你想想看,这一笔买卖是不是只赚不赔?!”
一时许多人纷纷附和,又是威胁又是恳求,洛元秋听得莫名其妙,小声问景澜:“皇帝不是还活着吗?怎么这个什么殿下就要登位了?”
景澜在她耳旁道:“他们是要谋反。”
洛元秋低低啊了一声,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诸位叔公的好意小子心领了。”
里头声音一静,洛元秋道:“是玉映。”
玉映道:“这确实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是玉映不才,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
有人高声道:“他已卧病在床多年,又能有什么意思?你这分明就是推托之词罢了!”
玉映道:“我只问诸位一句话,这位殿下若想要起事,可有兵马在手?这京中有重兵驻守在城郊,可不是靠银子便能行事的。”
一人道:“六殿下手中门客众多,有几位奇人异士为他出谋划策,更有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必能如愿登位!”
玉映道:“叔公说的所向披靡,这又是什么意思?”
那人见他意动,便道:“与你交代了罢,那些人都是不死之躯,刀剑难伤,且一心忠于殿下,愿效之以死”
“不死之躯,”玉映似乎笑了一下,寒声道:“什么不死之躯,叔公直说就是了!那些都是活尸,已死之人,岂能不忠心耿耿?!在座诸位都与道门略有干系,不是那等一无所知之辈,难道不知这么多年以来,那追猎一事,便是由我父亲一手筹办的吗?”
四下无声,玉映又道:“这也不算是什么隐秘了,当年我母亲遭人所害,误服丹药化为活尸,重伤了我父亲,多亏了我师父相救,才不至有性命之忧。他查明真相后深觉此药贻害无穷,又听说有人暗中炼制此药,并将活人诱骗来试,便以重金招揽修行之人追击杀之,而今你们却要我与这等人为伍……”
此事洛元秋已经知晓,倒不觉得惊奇。景澜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洛元秋凑过去问:“在想什么?”
景澜小声道:“不是说重金招揽人追猎,怎么你却这么穷?难道玉少爷赖账没付你钱?”
洛元秋一时语塞,门后一个苍老喑哑的声音道:“玉映,你可听过这么一句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洛元秋懒得再听下去了,哗啦一把推开门道:“什么大事,不如带我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我,日更,不是梦
。
第130章 不知
屋中众人本是密会于此,未料到竟能有人闯入,霎时都惊住了,齐齐朝屋门看去。
半晌无人出言,洛元秋目光坦荡,与那些人的视线一一对过,见着几个白发苍髯的老头,心想这些人年纪一大把了还想着密谋反叛,也不知是图什么。此时已经有人将手按在刀剑上蓄势待发,坐在当中的一名老者疑惑道:“你是谁?”
洛元秋两手摊开,以示自己身无利器。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欠了欠身,这才向那老者说:“前辈不妨猜猜看?”
老者语塞,向左右两座各看了一眼,那二人皆是摇头不语。
正坐在首座的玉映一席白衣,刚要起身,待看见她身后跟来的人时蓦然一怔,神情难以描述,硬是又坐了回去。
景澜不动声色地朝他看了一眼,转头看向四周,将众人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反手轻轻将门合拢。
门甫一合上,有疑心玉映之人向他看去,见他讶异之色不似作伪,而面色难看远胜诸人,仿佛那抄家灭门之罪已近在眼前,不由得心中一哂,暗道这玉少爷也不过徒有其表,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罢了。
但玉映岂能认不出景澜,饶是他应变再强,也想不通为何洛元秋会与司天台的台阁一同来到此地,震惊之下几乎忘了事先打好的腹稿,怔愣地看着这二人。
洛元秋走到他身边,有些奇怪他怎么没按照事先商量好那样做,便在他右侧席地坐下,道:“怎么傻了,玉少爷?”
景澜也十分自然地随着她在玉映左侧坐下,玉映身旁二美环绕,本是人人艳羡的好事。但这两人一个他打不过,一个他根本不愿见到,坐了一会脸色只是更加难看。沉默片刻后他果断起身,绕过洛元秋坐到了她的身侧,以行动表示要与景澜划分出界限。
但他没想到自己刚一坐下,洛元秋见与景澜之间空出一人的位置,便毫不犹豫地挪了过去,紧挨她坐着。
玉映:“……”
洛元秋无视一屋异样的眼神,仰头对站在玉映身后的人道:“有茶吗?劳烦来两杯茶行吗,正有些渴。”
那人有些迟疑,玉映无力挥挥手道:“去上茶。”
在座的就算再傻,也看出玉映与洛元秋必定早已相识。有人按耐不住,冷笑着开口:“玉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聚在此处本是为了大计而来,多一人知晓便多一分风险!幸而诸位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唯有这二人倒从未见过,放任这等身份不明之人随意入内,莫不是你私下授意的?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今日你必然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有人附和有人不语,洛元秋闻言看了那人一眼:“怪了,腿长在我自己身上,当然是我自己想来就来,难道你们以为这地方设了阵法就无人能入,万无一失了?”
玉映闭口不言,洛元秋噎死人的本事可比她画符的功夫高了不知多少,只要她一开口说话,定能让人无话可说。
不过这种本事便如天赋异禀,从来都是有而不知、存而不觉的。洛元秋自然也不会留意自己说了什么,她接过茶倒了两杯,试了试水温,发觉不烫,将其中一杯分给景澜,示意可以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