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纪(215)
语声稍作停顿,她不由掐指细算。从前一人过日子时倒不必想这么多,凑合一日算一日。但如今有了师妹,洛元秋自诩是一家之主,少不得要思量一番,总不能让师妹和她一同餐风饮露吧?
一个人叫混日子,两个人在一起才算是过日子。洛元秋高兴终于找着个能过日子的人了,欣喜之余,也不得不精打细算起来。
玉映被她那一通包子与卤肉面的银钱换算弄得头昏脑胀,怒道:“她是司天台的台阁,哪里会缺这么点银子?她竟然不肯为你花钱,还算什么男……女人!”
洛元秋比他更惊讶:“我是师姐,怎么能花师妹的钱?”
玉映气极:“她可比你有钱多了!”
洛元秋坚持己见,花师妹钱的师姐不算是什么好道侣,玉映不欲和她争辩此事,他辩得过,却未必能打得过,只好忍气吞声,转头对身后人道“那道长醒了没有,符箓之事你问出来多少?”
身后人答道:“回禀少爷,醒了一小会,才问了不到几句话的功夫,他又晕过去了。”
说话间有仆人送上一条灰扑扑的长袋,玉映拿着折扇挑开一角,露出一叠符箓,朱砂鲜艳,一看便知是新画的。洛元秋捻起一张,发现还是之前那道,看了眼袋中符箓的数量,她咋舌不已:“这么多?幸亏他只会画不会用,不然你这院子怕是都要被平了。”
袋中除却已画好的符箓,另有朱砂墨笔之类,更有一柄短小的符剑。剑是木剑,漆光净亮,像是什么古物。洛元秋倍感稀奇,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后递给玉映,道:“这剑倒是有意思。”hTtPs://m.
玉映瞥了眼道:“短剑罢了,没什么好看的。”
他正要吩咐人将东西收了,洛元秋却道:“等等,你看这剑上刻的符,是不是和这符箓上有些相似?”
玉映认真辨别了会,命人取来拓印用的泥板,将剑身结结实实的按了上去。两人凑近去看泥板上的符,洛元秋右手微抬,下意识在半空描绘起来。
就在这时从窗外传来一个声音:“暂且住手,这道符可不能随便乱画。”
洛元秋一怔,手边临摹到一半的符霎时如遭水溶,字迹渐隐渐没。她心有所感,对着窗道:“你就是画这道符的符师吗?”
那人爽朗一笑:“不,不是我。我还没有这么厉害的本事,能画出这样的符。”
玉映冷冷道:“阁下不请自来,无礼在先,又在外偷听我们说话,这样恐怕不大好吧!”
那人道:“两位放心,我是刚刚才寻到此处,之前你们所说的话我倒不曾听见。但不请自来是有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实出于无奈之举,绝非有意为之。”
只听扑拉拉的声响传来,似有什么东西飞上了窗。一只羽色鲜亮,金爪金喙的大公鸡趾高气昂攀窗而立,黑豆般的小眼睛十分有神。它盯着洛元秋看了一会,展翅飞来落在她的腿上,舒舒服服的找了一个位置,窝着不肯动了。
洛元秋莫名其妙,顺手摸了一把,问:“你是鸡?”
公鸡抬头:“咕?”
。
第137章 解惑
洛元秋一边摸着那五彩的翅羽,一边对玉映说:“你看这鸡好大,就这根鸡翅,差不多能有一碗了。”
纵然玉映此时无心说笑,也不得不承认,以这鸡的翅膀来看,确实得要一个碗才能放下。
那公鸡似懂人语,闻言收紧翅膀,转过脖子,轻轻在洛元秋手上啄了一下。洛元秋摸着它的羽毛,触及那温热的短绒处,突然有些想吃鸡腿了。将公鸡小心捧起,她喃喃道:“好大一只鸡呀,这得有一锅了吧?”
窗外翻进一人来,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千万别,小花可不是寻常的禽类,不能吃的。”GgDown8
来人一副书生打扮,腰上还挂了一卷书,他笑吟吟道:“姑娘,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洛元秋疑惑道:“你是?”
那书生在嘴上比划了一下,眨了眨眼:“天光墟,月老。”
洛元秋恍然大悟:“原来是你!我记起来了,是那风月阵,对不对?”
书生点头:“不错,我就是店老板。先前不曾介绍,我姓华,单名一个晟。”
洛元秋看了看手里的公鸡,又看了看华晟:“这是你养的鸡吗?”
华晟拍了拍手,对那公鸡唤道:“小花,快回来。”
公鸡不理他,咕咕两声之后,偏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洛元秋只好把它放在腿上,这鸡沉甸甸的,加之羽翼丰满,摸起来还怪暖和的。洛元秋向它夹紧的翅膀下试探地挤入指尖,公鸡睁眼看了看她,主动掀开一点翅膀,好让她把手放进来暖着。
洛元秋两手藏在公鸡翅膀下,叹息着向椅背上靠了靠。书生唤鸡不成,无奈道:“好吧,你喜欢留那就留着吧。”
公鸡又咕了一声,像是在回答他的话。
见洛元秋已经被鸡收买,玉映便道:“阁下也是为了那道符而来的?”
华晟目光落在桌上,道:“这把剑是先父的遗物,连同几道符箓一起,原本供奉在一座古庙当中。未想到古庙遭天火所引,一夕之间化为灰烬,我以为这剑与符箓也随之被烧毁了。但近来却发现有人用了这几道符箓中的一道,寻迹而往,这才知道,当年火起是有人故意而为,本意是想偷走庙中所藏之物。”
玉映不大相信,持剑再度打量了片刻,道:“你如何证明这剑是你的?”
华晟料到他会如此发问,道:“请公子将此剑予我一用。”
玉映去看洛元秋,但洛元秋眼下一门心思都在鸡身上,正全情投入的来回抚摸。指望不上她,玉映略微思索,便把剑给了华晟。
华晟接过后轻抚剑上符文,光芒闪动间,那剑如有灵性般自他手中跃出,地面结起冰霜,顷刻涌出狂风骤雪,呼啸间猛然扑来。
风雪过后,椅子上已多了两个雪人。洛元秋的声音从雪层后透出,听起来有些闷沉:“看来这剑是他的没错。”
玉映破雪而出,把扇子丢在地上,感觉今天是走了背运,额头上撞出来的包还未消,刚才又差点被雪给噎死。他怏怏不乐道:“两位请随意,我去换身衣裳再来。”
他走后,洛元秋本想拨开雪出来,却发觉手上热度渐起,那些雪纷纷消融,脚边连一点水痕都找不到。非但如此,衣裳也没湿,甚至还暖洋洋的,仿佛在火旁烤干了似的。
她抱着公鸡反应过来,左看右看,惊奇道:“是你让雪化开的吗?”
公鸡不答,华晟倒是笑着解释:“是它做的,小花是灵兽,本与朱雀同脉,天性亲火,还能吐焰呢。”
洛元秋把手从它翅膀下抽出来,梳了梳公鸡的羽毛,感觉很奇妙,这样实用的灵兽,若能在山上养一只,以后做饭时岂不是不必再生火了?
她抱着鸡一时舍不得放手,华晟也在打量着她,忽道:“凊叔说你姓洛,是随了母姓?”
洛元秋诧异看着他,随即明白过来,道:“啊,是我二叔和你说的?”
华晟在她身旁坐下,答道:“我们到你家中找你,发现你不在,不仅如此,连东西也都不见了。”
洛元秋这才想起自己走的匆忙,好像没来得及锁门:“东西是我自己收拾的。”
“门前有脚印,想是有人来过。”华晟说道,“我与凊叔进去查看,他就藏在角落里,不知道是要找东西,还是在等你回去。凊叔已经去追他了,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碰上了你。”
他从袖中摸出一枚玉佩:“这是凊叔的玉佩,他嘱咐我若是碰上你,就将它拿给你看。”
那玉佩正是她二叔顾凊之物,洛元秋点点头,也不在意他说的话是真还是假,捻起一道符看了看,她有些可惜的说:“画这符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华晟道:“这是先父所画,他已辞世数十年了。”
洛元秋这才想起自己说的正是人家的父亲,不由放下符箓歉然道:“对不住,我一心在这符箓上,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