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纪(349)
她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声,柳缘歌虚弱道:“师姐……那是个死人,我在这呢。”
洛元秋赶紧来到她身边,连刨带挖把她从雪里救了出来。柳缘歌咳了几声,转身去挖雪里的琵琶,洛元秋道:“宛月呢?”
柳缘歌顿时抛下还在埋在雪里的琵琶,提起裙子喊道:“林宛月!林宛月!人呢?!”
脚下传来幽幽的声音:“别找了,你踩到我的手了。”
柳缘歌连忙把她从雪里拉起来,惊讶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都没注意到?”GgDown8
林宛月一手紧握着刀,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答道:“就在师姐叫的时候,我怕你出什么事。给你,你的琵琶被我捡着了。”
她另一只手拖出一把琵琶,显然是用自己半边身上护住了它,才不小心让雪给埋了。柳缘歌见状心痛道:“还管什么琵琶不琵琶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还能弹的了?留着它在眼前添堵吗!”
林宛月眼中一亮,道:“真的吗,你以后不弹琵琶了?”
柳缘歌:“……我说说而已,你也不必这么快就当真。”
在一旁听着的洛元秋默默将头偏过去,主动离她们远了些。
寒风中硝烟散去,露出满地狼藉,园中的山石树木皆已东倒西歪,中央那座亭子连盖顶都被掀飞了,只留下光秃秃的四根支柱。细雪迎风轻轻飘落,残留的碎光悄然散开,没入风雪之中。
洛元秋任由雪花在指缝间融化,安静站了片刻,慢慢闭上了眼。
柳缘歌问:“这是什么法术,谁施展的?不是说宫中禁魔的阵法吗?”
林宛月道:“御守结界已破,恐怕法阵也失去作用了。”
“这不是法术,”洛元秋忽道:“这是一道咒术。”
柳缘歌看了眼西北方的天空,道:“什么咒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洛元秋张开手,一片碎光静静躺在掌心上,她轻声说道:“明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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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之前。
剑锋交错,灵光一掠而过,眨眼间便掀起海啸般的气浪,轰然一声荡净周遭积雪!
景澜持剑下落,爆起的剑光轻易便将反抗者镇压在下,剑上红光微闪,锋芒逼近,咒师被迫后退,手中长剑瞬间断成数段,飞旋着从后向景澜袭去!
景澜冷冷道:“还不束手就擒吗?”
她两指微并,身影骤然消失,下一瞬出现在咒师身旁,赤色剑影当空斩下,轰然爆发出雷霆般的剑气!
强压之下,咒师早已无力支撑,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握剑强撑,狞笑道:“别高兴的太早,我还没到认输的时候……今日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景澜旋身一跃,落在石堆高处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就等死吧。”
她手成剑式,光芒环绕,几柄小剑幻化而出,朝着咒师疾飞而去!
咒师反握住剑柄,默念咒语,准备要做最后一搏,动作忽然一滞——
漫天飘雪蓦然回荡,仿若一席薄帘被撩起,一声轻微的响声过后,咒师的眉心如同被利器贯穿,一道鲜血缓缓流了下来。
他面上仍带着几分茫然不解,直到鲜血顺着眼睑淌下,眼前被血色蒙住,再也无法握住手中剑,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为时已晚,在他胸前一道突然多了道剑伤,鲜血汹涌而出。他颤抖着捂着伤口跪倒在地,余光看见一柄小剑落在自己身后的影子上,难以置信道:“不……这不可能,你怎么会影术!”
景澜手指微勾,那插在咒师影子上的小剑没的更深。她在咒师哀嚎声中将手轻按在半空,一根几近于透明的丝线出现在面前,接着数不清的丝线在身侧亮起,构成了一个如茧般光芒闪烁的外壳,将她层层环绕住。
“你以为我看不见吗?”她眼底微微露出嘲弄之色,淡淡道:“只凭这些手段你还不配做我的对手,下辈子再重新来过吧。”
她只手巧妙避开丝线,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精准无误找到其中最重要的一根,指尖一挑一折,困在她身周的丝线顿时松散落下,茧不复存在。
她走到那咒师面前,一脚踢开他的咒剑,咒师望着她,眼含怨毒,咬紧牙关道:“教中必定有内鬼,否则你怎么可能学会影术?!我不信……我的咒术天下无双,绝不可能被人识破!我要将此事告诉教主,找出内鬼,然后把他做成咒尸……”
景澜道:“别计较这些了,输了就是输了。”她慢慢走出废墟,两指一抬,随着最后一柄小剑收回手中,身后咒师再无声音。
“给我……”
冰冷的气息如寒雾般涌来,眨眼间覆盖了整片废墟,那声音也由远及近,仿佛惊雷在耳边炸响:
“把东西给我!”
景澜倒提长剑,身姿轻盈跃上高处,头也不回向前奔去。那气息阴冷潮湿,如一线潮水在她身后追逐,所到之处皆被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死气。
景澜攀上殿顶,回剑划出一道弧光,四方宝顶上光芒闪动,似与之呼应,一道金光屏障立刻拔地而起,黑雾撞上瞬间霎时向后退去。随着雾气消散,一人出现在景澜面前,竟是方才那已死去的咒师阳镇!
景澜负剑而立,寒声道:“谁在装神弄鬼?”
阳镇胸口上的剑伤还在向外不断渗血,他双目无神,向前走了几步倒在地上。一名中年男人站在他身后,高冠博带,着古时儒士衣裳,眉宇间充满戾气,他执扇遥指站在高处的景澜,道:“交出来。”
那声音回荡不休,金光屏障发出当的一声震响,一道裂痕从中心向着周围飞快延伸,屏障瞬间崩解碎裂,化为齑粉!
几道黑雾有如生命一般聚起袭向景澜,景澜以剑抵御,疑惑道:“你是谁?”
“我是谁?”那人重复了几遍,神情逐渐变得狰狞起来,“我是谁?我是谁?!”
他手一挥将几道黑雾收回袖中,一脚踩在尸首上,望着天空道:“我就是我,是这天地间唯一的……神。”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道黑影覆盖了天空,仿佛一只吞天食地的凶兽,带着令人颤栗的恐怖气息在云端显现。
那儒士微笑着伸出手,道:“把镜心交出来。”
从他袖内迸发出浓重的黑气,瞬息间再度朝景澜袭去!景澜一剑挥退,尚未抽剑回身,却被黑气化作锁链紧缠在剑上。那黑气如有实质,慢慢渗进剑身,剑锋以目力可见出现腐蚀的痕迹,中间一线红光也随之黯淡下来。
景澜反手将剑朝着儒士掷去,黑气立刻从剑上散开,只听铿然一声,眼看剑就要刺中儒士,却硬生生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废铜烂铁,也配称作剑!”
他一手握住剑尖向身旁扔去,剑上咒光亮起,数柄小剑环绕飞起,周身绽放光华,化作一张密网朝着儒士裹去!
景澜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你只是个影子,怪不得模样这般奇怪。可惜你找错人了,镜心不在我身上。”
儒士阴冷一笑:“我是影子?不……”
他身周死气缭绕,挥手一扇扇出,那数柄小剑顿时在空中炸裂开,密网也不复存在。他一手指天,云中一片漆黑,鲜红血光从云层缝隙间透出,将周围映得如同修罗血狱。不过多时一片阴影落下,雷声轰然大作,一片阴云袭来,从云中降下一只巨大的爪子,朝着景澜重重踩下!
景澜见势不妙,快步从檐角跃下,纵跃间滚入假山后攀墙而出,跃上一座宫殿险险避开。她刚一落地,便觉脚下一震,见方才自己所在的那座宫殿已在兽爪下夷为平地。那兽爪紧追而来,阴影当头罩住了周围殿宇,剧烈的震动令地砖破碎楼阁崩塌,片刻后地面迅速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贯穿南北,熊熊燃烧的黑火刹那间从地底呼啸而出,一眨眼火焰便已将宫殿包围!
那儒士放肆大笑:“世人皆死,唯我独存!”
轰!
那兽爪又接连从空中落下,景澜皱眉闪躲,却不防被黑火燎到衣袖,那火苗一沾身便难以灭去,她不得已出手截断,同时手中一道清光划过,融雪般落入黑火中,火焰霎时被清空殆尽,不断向周围扩张的裂缝也逐渐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