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纪(142)
洛元秋未曾防备,当场痛呼出声,用力捶了几下景澜肩背,扯着她的衣裳将她拉开,一摸后颈牙印深深,还有些刺痛,不可置信道:“你、你难道和狗学过咬人?!”
景澜低声笑了起来,道:“方才跟你学的。”
洛元秋大怒,抬手又要捶她,景澜不慌不忙道:“是谁说了,不动我一根手指头的?”
洛元秋气得胸口发闷,转身就走,景澜追上去拉她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景澜故作不解道:“你怎么了,这就气着了?”
洛元秋磨了磨牙,心想等以后我也要咬回来,她不愿理会景澜,赌气般地不说话。
景澜似乎觉得十分有趣,道:“你不想和我说话?没关系,我和你说就是了,谁让我这么善解人意呢。”
简直就是无耻!
洛元秋气急败坏地弯腰捏了个雪球,用力砸向景澜。景澜早有准备,闪身避开,笑道:“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
洛元秋一股脑丢了几个雪球,气喘不已,但都没砸中景澜。她一怒之下,丢下景澜自己往回跑了。
从后颈传来的刺痛将她从思绪中唤回,洛元秋这才发现自己捏着瓷杯看了许久。
身旁柳缘歌道:“涂山越到底有什么事,怎么将我们带到此处,他倒是不见人影了?”
王宣道:“他好像确实有事,要请我们帮忙看一样东西。”
柳缘歌问:“什么东西?他若是再不来都要宵禁了,我可不奉陪了。”
众人又等了一会,桌上饭菜几乎都冷了,洛元秋也不见那位涂山大人来。她昏昏沉沉撑着下巴,又累又困,险些这么睡过去。
林宛玥扶了她一把,道:“罢了,他若是不来,我们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带师姐回去歇息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是一样的。”后面那句话她是看着景澜说的。
景澜点头,去拉洛元秋的手。沈誉不悦道:“师姐为何要跟她走?”
柳缘歌笑了笑道:“那总不能去你们府上吧?”
沈誉一时语塞。
洛元秋还未忘了自己在和景澜置气,撩起眼皮无奈道:“我哪里也不去,我回自己家。”
沈誉这才松了口气。
众人离开厢房下了楼,柳缘歌询问掌柜涂山越去了何处,掌柜尴尬道:“东家也没说去了哪里,这小的也不知道。”
柳缘歌道:“那真是奇了怪了,涂山越向来只有有求于人的时候才舍得这般请客,怎么今天倒是转了性,这可不像他呀。”
临别时沈誉几次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要如何开口。洛元秋掩面打了个哈欠,道:“师弟,你想说什么?”
王宣道:“我猜他在想,今夜究竟会不会去睡城楼。”
洛元秋奇道:“睡城楼?那得多冷呀,好好的为何要去睡城楼呢?”
柳缘歌笑着正要回答,沈誉冷哼一声道:“你还是速速回去吧,省得路上又惹出是非。”
洛元秋问:“什么是非?”
柳缘歌闲闲道:“他的意思是,我一个弱女子孤身夜行,要是被什么歹人盯上了,那可就不好了。”
洛元秋见她容色姸丽,心想这话也不假。但沈誉却说:“你还是弱女子?我当真是看不出来!劳烦你饶了那些登徒浪子们吧,他们眼瞎心盲,不识你柳娘子的真面目,若是碰上了,请你下手轻些,他们到底只是普通人,经不起你那么打的。”
伙计打灯为他们照路,昏光照出纷飞的夜雪。景澜在一旁默不作声,侧头看着洛元秋,眼中尽是温柔笑意。
柳缘歌提裙笑道:“谁让他们运气不好,碰上我带着琵琶,这不正好用上了吗?”
洛元秋则惊喜道:“师妹,你会弹曲子了?是不是用曲音惑人,再一一击退?”
柳缘歌:“……”
林宛玥叹道:“你想多了师姐,她那把琵琶不是用来弹的,是用来砸人的,等以后有机会,让她砸给你看。”
柳缘歌一脸不愉道:“谁说的,我还是会弹些曲子的!”
林宛玥道:“是,只是不堪入耳罢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洛元秋已经明白了,五师妹恐怕还是与从前一样,一手琵琶依旧能惊天地泣鬼神。
伙计送到路边便告辞离去,王宣道:“师姐,我们须得走了。等过些日子空下来,再请你到府上做客,切莫推辞才是。”
洛元秋颔首,随意般道:“你的弓用得怎么样了?”
景澜轻轻一笑,饶有趣味地看向那两人。
沈誉讶然看了一眼王宣,转头对景澜道:“是你告诉师姐的?”
景澜道:“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王宣低声道:“瞒不住的,你我二人都与师姐交过手,她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洛元秋是认出他们便是之前在司天台中与自己交手的那两人,只是没说罢了,道:“不过是问问而已,之前我和两位师妹,还有二师……呃,景澜,也打过一架呢,这又没什么,不用放在心上。”
王宣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拱手行礼,答道:“是我技艺不精。师姐,你身上那道”
景澜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道:“时辰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王宣疑惑地看了眼景澜,到底也没接着说下去,与沈誉一起辞行离去。柳缘歌依依不舍地揽了揽洛元秋,道:“师姐呀,待空了,我带你去看坊中看乐舞如何?”
洛元秋不知那是什么,茫然地点了点头。柳缘歌还想再逗会她,却见景澜不善地看了过来,撇了撇嘴放开洛元秋,道:“你今日喝的不是酒,是醋吧?还给你就是了,真是小气。”
说着将洛元秋往景澜处一推,林宛玥则道:“师姐,我们走了,你路上小心。”
柳缘歌嘲道:“小心什么?没见景大人那般护着,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洛元秋站稳,问景澜:“你怎么还不走?”
景澜抿唇轻笑道:“我是你道侣,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洛元秋与她对视,又怕她说出什么你是不是想反悔之类的话,扶额道:“好吧,既然你要去,我可要与你事先说好。那里陋巷简屋,又无仆僮下人,可没人来服事你。”
景澜不复在人前的清冷漠然,悠哉道:“这又没什么,我本是去服事你的。”
哪怕洛元秋再怎么鲁钝,也能感觉到这话中的暧昧之意,脸红了红,瞪了她一眼道:“你在混说些什么,打什么主意呢?”
景澜嘴角上翘,道:“打你的主意呢。”
见她要凑过来,洛元秋抬手先按住她的嘴,皱眉道:“说话归说话,你可不能再咬人了。”
说完便觉得掌心一热,想抽回已经来不及了,她的脸是彻底红了。
景澜唇蹭了蹭她的掌心,摇头笑道:“你啊,可真是会煞风景。”
不等洛元秋生气便放开了她的手,眨了眨眼道:“不过,谁叫我就喜欢呢?”
.
夜中雪寂,酒馆中的伙计收了灯笼,在打更声中合上了店门。
库房中,涂山越站在木桌旁,问身边伙计打扮的人道:“适才你进去送酒,有没有看清她的脸?”
那人正是之前进去送酒的伙计,闻言道:“看得十分清楚。”
涂山越沉声道:“你就在此处画出来。”
那人得了吩咐,依言走到桌前。涂山越移近灯盏,那人持笔蘸墨,他画工了得,不过随手勾勒,一人容貌片刻间跃然纸上,正是洛元秋的模样。他低声道:“大人,已经画好了。”
涂山越看了眼道:“退下领赏去吧,有些话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了。”
那人躬身行礼,道:“请大人放心就是。”
涂山越点头,待那人走后,他揭起画纸,吹了吹未干的墨痕,拧眉注视半晌,道:“真是像,太像了。”
从暗中走出一名妇人打扮的中年女人,恭敬道:“不知公子唤我来,是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