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纪(378)
洛元秋夹在两位师妹之间,被两股力量扯来扯去,耳边还伴随着二人的争执,最后晃得头晕脑胀,呵道:“好了!”
两人陡然一静,洛元秋揉了揉眉心对柳缘歌道:“师妹,我们此行不是回寒山。”
柳缘歌一怔:“不回寒山去哪儿?”
不等洛元秋解释,景澜截断她的话道:“去冲州,找师父。”
柳缘歌顿时明白了:“我说为什么突然要走水路,原来是要去冲州……”说完她又看了景澜一眼,颇有些幸灾乐祸道:“也对,丑媳妇还得见公婆呢。”
洛元秋:“……”
“好自为之,奉劝你少管别人的事。”景澜说道,“林宛月,把你的人带走。”
一人从景澜背后转身走出,一身蓝衣,怀中抱刀,对洛元秋点头示意:“师姐。”
再见到她洛元秋还是很高兴的,笑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宛月答道:“才来了一会,本想听听你们在说什么,就被景澜发觉了。”
柳缘歌不悦道:“你来干什么?”
“来为师姐送行。”林宛月说道,“顺便问问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回去。这么多年了也没回山看看,不知道里头如今又是什么模样。”
柳缘歌:“……”
林宛月道:“不是说笑,师姐,船上多带一个人方便吗?”
洛元秋看看她又看看柳缘歌,一脸茫然。
景澜突然道:“船只能再容纳一人,柳缘歌也想回来山看看,不如你们商量商量,谁先谁后?”
那两人果然再不说话了,洛元秋松了口气,以手肘碰了碰景澜,好奇道:“你是怎么发现她的?”
景澜侧了侧脸,帷帽下的悬纱被风拂起,洛元秋见她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我说过了,未必要用眼睛去看,心见即见——喏,沈誉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两人骑着马过来。洛元秋认不出人脸,也无从判断这二人是不是自己的师弟,但出于对景澜的信任,等他们走近了试探道:“师弟?”
来人一前一后下马,那青袍人唤道:“师姐。”
洛元秋听出是王宣的声音,想必后面那个就是沈誉了,这时她觉得掌心被挠了一下,景澜低头在她耳边道:“我猜你根本没认出他们两个。”
洛元秋心事被她言中,也捏了捏她的手说:“没关系,他们能认出我也是一样的。”
众人一时无话可说,站在原地干站着,码头送行十分常见,是以也无人发觉此处的古怪气氛。半晌林宛月打破沉默,道:“近日司天台正忙,原以为你未必会来。”
沈誉道:“听说师姐要走了,总是要来送一送的。”
洛元秋数月未见到他,隐约觉得他似乎有地方变了。柳缘歌看出她的疑惑,便道:“师姐不知道吧,如今他已经升任台阁了。”说着瞥了眼景澜。
景澜显然不欲多言,只道:“旧人不去新人不来,见也见过了,再送也没什么意思,我们这就告辞了。”
王宣注意到柳缘歌怀中的公鸡,疑惑道:“这是什么?你还买了只鸡来送师姐?”
柳缘歌举起公鸡道:“听说你在家养鸡,看了这鸡有没有觉得很亲切啊?”
王宣马上反驳:“那不是普通的鸡!”
景澜懒得听他们说话,转身就要走,洛元秋拉住她说道:“你不觉得,他们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吗?”
景澜道:“我又看不见,我怎么知道他们有话要说?”
洛元秋便道:“听他们说完吧,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上回师弟师妹离山的时候,洛元秋给每人送了一叠自己画的符箓。她曾听师伯说过,关系要好的朋友临别时都需互相赠礼,以表心意。但在当时师弟师妹们似乎无暇分心在此事上,都不曾准备礼物,洛元秋那时候也有点心不在焉,把人送到山门前便当尽了师姐的义务,也没空去讨要礼物。
可这次不同与前。
她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内心深处充满了期待,手也悄悄放在了腰间荷包上——里头装着她精心绘成的符箓。为此她不知画废了多少张符纸,连朱砂都消耗了好几斤,太史局发的俸禄也被用完了。
如今她身无长物,却怀揣一腔着对师弟师妹们的切切之情,可谓是天下间做师姐的表率,哪怕师父见了也得夸一声!
洛元秋有些飘飘然,想来师弟师妹也能被她的一片诚挚所打动才是!
沈誉果然没辜负她的期望,开口道:“师姐,你要回寒山,不如带我们一块儿回去吧?”
洛元秋猝不及防:“啊?”
。
第207章 春日
这该怎么办?
洛元秋顿时感觉十分荒唐,看着站在他身旁的王宣,情不自禁道:“你也不会想和我一起回山吧?”
王宣颔首道:“我正有此意,不知能不能……”
“不行。”
洛元秋随即身旁传来一声冷笑,景澜漠然道:“船坐不下这么多人,你们不如游回去好了。”
沈誉却道:“回寒山需有人指引,此事只有师姐能办到,不然我们要如何通过山门法阵?”
洛元秋倒是希望能重现当年师门的景象,心底也盼着大家能重聚寒山。听了沈誉的话,她既觉得高兴又有些为难,甚至产生了不如不去北冥,直接带着师弟师妹回山的念头。
她决定如实相告,道:“其实我们是去——”
柳缘歌突然打断她的话:“大家别难为师姐了,明明都知道已经回不去了,何必要强人所难呢?沈誉,你现在是台阁了,难道能随意离开司部?还有你和你,一个在司天台一个在太史局,都有官职在身,需随时待命静候传召,你们真能走的了?”
她转过身道:“真想留下的话,当年就应该留在山上。该留的时候不留,现在回去又有什么用,莫不是以为这样便能弥补过错了?此事我们都心知肚明,逼师姐选有什么意思?”
良久静默,沈誉道:“你说的对,当年是我们对不起师姐。”
他走到洛元秋面前,仿佛想像从前那样再摸一摸她的发顶,却发现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孩子了,无声一叹,心生怅然:“师姐,方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你不要放在心上。寒山路途遥远,我已经回不去了,日后你若是有事回京,想起我时便来看一看。要是想不起……那就想不起吧,也没什么。”
沈誉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圆盘,上头星纹若隐若现,洛元秋觉得有些眼熟,这不是沈誉初到寒山和她比试时掏出的法器吗?
洛元秋道:“这东西我是不是曾经见过?”
此物本是沈和亲手所制的法器,对沈誉来说意义非凡,他道:“是它,以前在山上用的阵盘。这几日我将它改了一下,以后你可以把它当阵枢来用,多数法阵都能解开。”
洛元秋接过阵盘收好,心绪平复,已不像方才那般雀跃欢喜,忍不住说:“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你住的屋子还在呢!”
沈誉道:“回去的本意只为了看一看你,现在看到了,心愿已了,也就不必再回去了。”
洛元秋听出他话中之意,略有些失落道:“好吧,那算了。”
王宣从马上取来一个小包裹,递到洛元秋面前,洛元秋问:“这又是什么?”
“这些年搜罗来到古卷符书,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王宣答道,“还有一些小玩意和地契,我把山门附近的地都买了下来,这次应该不会有人去种果树了。”
洛元秋心想那些种果树的人也不是在山门外种的果树,但她不忍拂了师弟的一番好意,接过包袱道:“那就多谢你啦。”
林宛月道:“给你做了一把符剑,以备不时之需。”
大家这才发现她怀中竟抱了一刀一剑,那剑藏在刀后,被刀身所掩盖,是以未有人发觉。洛元秋接过那符剑,剑身白如新雪,轻弹不震,无锋芒之利,又不失端方,果真是按照符剑礼规制所制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