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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步一杀(54)

作者:闻笛 时间:2020-12-04 09:52 标签:狗血  武侠  古风  

  金娥道:“很久前学过,手艺不精,不过总比架火烤出的好一些。”
  柳红枫笑逐颜开:“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莺歌楼里无莺歌,亦无宾客,倒是给了柳红枫可乘之机。后者毫不客气地登上楼顶的敞台,占据了平日里最昂贵的位置,沐着穿堂风极目远眺。
  楼虽只有两层,但借着地势之高,视野开阔无阻,甚至能看到远处的回川和更远处的海面。
  岛上虽已放晴,海面却依旧雾霭腾腾,水汽弥漫,不见涛影,只闻涛声。
  柳红枫将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歪着头,托着下巴道:“这浪可真大啊。”
  段长涯正襟危坐在他身旁,道“季风过海与钱塘江汛期重叠,近日里海上波浪汹涌,恐怕一直无法通船。”
  柳红枫道:“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尽管瀛洲岛上发生诸多祸乱,临安府衙却还不知不晓。”
  段长涯点头道:“通航受阻,航船被毁,眼下只有靠我们协力,才能护住岛上的百姓,使萧索的街市恢复繁盛。”
  柳红枫叹了一声,道:“谈何容易,昨夜的惨案耸人听闻,杀死雀背坞船夫的罪魁祸首也未落网,我若是这岛上的住民,此刻怕是蒙在被子里不敢出来了。”
  段长涯道:“雀背坞的命案我会追查到底,一定会给死者一个交代。”
  柳红枫偏着头凝着他的侧脸,突然抬起手,将手指伸到他的眉心。
  段长涯只觉眉间一温,对方的手指肚便贴了上来,用柔和的力道向两侧开抚,将他眉心的褶皱展平。
  柳红枫歪着头端详了一会儿,终于对自己的成果感到满意,撤回手指道:“还是这样好看些。你每次皱眉头,都像是老了十岁。”
  段长涯眨了眨眼,目光投向对面,刚好凝上一张明晃晃的笑脸。
  柳红枫已换上一身干净衣衫,是惯常的红色,但制式更朴素,更稀松平常,两片对襟在胸口交叠,头发在颈后系了一个低低的髻,有几缕越过肩膀,钻入衣襟。
  他的衣屡是如此简单,可他身上那份不羁的气质却未曾消退半分。段长涯这才隐约察觉,原来他的气质并非来自衣屡,而是来自低垂的眉稍,浅淡的唇眸,来自深深心魄浮于表面的一丝端倪。他的肩膀自然地垂着,透出几分疲态,但即便是疲态也是张扬的,好像是火光映在了水里,被波涛揉碎后的样子。
  柳红枫见对方盯着自己沉默不语,便挑起眉毛,问道:“怎么,被我的年轻美貌折服了?要不要我教给你永葆青春的秘诀?首先是要多笑一笑……”
  段长涯摇了摇头。
  柳红枫耸耸肩膀,稍微坐直肩背,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端到唇边浅抿,是方才篮子里的酒,他垂眼尝了尝,道:“其次还要多饮好酒,这酒就不错,回甘醇香,至少有十年封坛的功夫。”说着给对方也斟了一杯,推到眼底,“你也尝尝?”
  段长涯道:“你若喜欢便多饮一些,我并不嗜酒。”
  柳红枫将酒杯放下,倾身上前,凑到他的眼底,歪过头自下而上地打量他:“天底下究竟有没有你嗜的东西,除了剑以外。”
  *
  段长涯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淡淡道:“我不太记得了。”
  柳红枫不禁嘟起嘴:“想一想嘛,你总不会生下来就是一块冷冰冰硬邦邦的石头吧,让我摸摸看。”说着便伸出手,作势去捏对方的胳膊。
  段长涯自知甩不开他,只是摇头道:“不会,我生来和你一样也是一团骨肉,而且身体并不好。”
  “哦?”柳红枫停下不安分的五指,问道“还有这回事?”
  段长涯道:“十岁之前我身体虚弱,不禁风浪,大多数时日都在深院中度过……我想起来了,从前我喜欢院子里的槿花。”
  “槿花?”柳红枫像孩子一般睁大了眼睛,将双手交叉摆在桌上,作乖巧状,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段长涯并不擅长讲述,垂下视线,似乎在忖度措辞,沉默了少顷才道:“一种朝开暮谢的花,花期短至仅有一日,但花瓣团簇层叠,颜色亮丽,前朝白傅有诗云,‘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
  “哦?好个性情热烈的花,只可惜我无缘得见。”
  “是南疆的花种,幼时家中也仅有几株,旁人都照料不来,只有母亲懂得它的脾气。可惜母亲过世之后,那花也凋萎了,我从此再没有见过。”
  在他说话的时候,柳红枫的目光一直望着他,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唇齿开阖,眉眼翕动,面颊的轮廓被牵出细微的变化,这人的心性是如此内敛,即便用上十二分的注意力,也不一定能够捕捉到他心绪起伏的一刹那。
  他口中的母亲,平南王的爱女,已染病过世多年。
  所以他从烂漫的槿花变作沉郁的苍松,叫人全然看不出曾经孱弱却热烈的模样。
  物是人非,海上月明月落,江潮年复一年,涛声绵亘千载,波浪刷去岸上的一切痕迹,独留下干净而纯粹的白滩,便是这个人的心魄。
  柳红枫忽地不说话了,聒噪的嘴巴安静下来,浅淡的眸子凝着对面的人。
  ——为什么,偏偏是你……
  身后腾起阵阵烟火气,与远处湿冷的潮气不同,既干燥又浓郁,还裹挟着一股肉脂遇油后烹出的香腻,顺着台阶爬上阁楼。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乒乓的撞动声,是金娥在厨房翻弄锅铲时发出的,还夹杂着柳千洪亮尖细的说话声。
  呛起的油烟扑进鼻子,柳红枫不禁打了个喷嚏。
  段长涯的思绪被对方的喷嚏声打断,他拢了拢衣袖,道:“难得休憩,何必再谈这些琐事,还是节省心力吧。”
  “长涯,我好喜欢你。”
  这突如其来、没头没脑的一句,令段长涯生出一瞬的错愕,不由得抬起头,望向柳红枫的脸。
  柳红枫的两颊已泛起红晕,嘴唇上沾着未咽下的酒浆,闪闪发亮,将他的唇色衬托得更加红润。
  便是从这样的唇里,不加掩饰地吐出‘喜欢’两个字眼,落进段长涯的耳朵,与平日里那些轻言浮语似有些不同,但又难以分辨究竟哪里不同,就像是远处海面上的波涛,被厚厚的雾霭盖着,不见其形,只能从声音中窥出几分端倪。
  而柳红枫尚未满足,伸出舌尖在唇上舔了舔,把那些晶莹的光悉数吞进口中,因着酒浆在舌齿间漫开,他的声音也变得湿润而含糊:“真想将你留下来,一直留在身边,伸手可及之处。”
  他一面说着,一面真的伸出手,五指自空中虚虚地晃过,并没有抓住对方,只是兀自垂下来,落在杯盏上,轻轻握住,手指贴着金盏侧面来回摩挲,苍白的指节弓起又伸直,如此往复,好似一个饥渴难耐的邀约。
  段长涯的心中忽地生出一阵冲动,想要握住这只手,堵住这一双闪着微光的嘴唇。
  大约是被对面氤氲婆娑的湿眼熏染出了酒意,竟生出了不知所以的妄念。
  段长涯咳了一声,道:“柳红枫,你喝醉了。”
  “难得休憩,与佳人为伴,醉一场又有何妨。”柳红枫一面说,一面将杯子举起,悬在空中,用湿濡的声音唤道,“长涯——”
  酒品实在差极。
  段长涯摇摇头,顺势抬起手边的杯子,带着几分敷衍的意思,慢吞吞地举起来,与对方的杯盏相碰。
  这本是漫不经心的一碰,然而,叮咚声却意外清亮剔透,回荡在段长涯的耳畔久久不散。
  像是尘封的心弦被撩动的声音,像是一片枫叶打着转,落在死水上发出的声音。
  尘弦从睡梦中苏醒,死水重获新生。
  段长涯把杯子举到唇边,仰起头,将那些来不及回味的心绪吞入喉咙,一饮而尽。
  他刚刚放下杯盏,柳红枫的手又端了起来。
  “好酒,好酒,我的喉咙已经等不及了,小涯涯,再给我斟一杯。”
  “菜还没有烧好,不如再陪我一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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