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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步一杀(103)

作者:闻笛 时间:2020-12-04 09:52 标签:狗血  武侠  古风  

  柳红枫笑道:“那是自然,别以为我喝醉了,便会忘记你说过的话,”他换了个舒缓的语气,轻声念道,“——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
  段长涯在他的语声中微微垂下眼。澄澈的眸子藏进眼窝的阴影里,显得有些沉郁。
  院子里的铁崖松尚且苍翠,然而槿花却已彻底枯萎,当初的繁荣销声匿迹,只余下一片空荡荡的土地。
  然而,段长涯的目光包含爱意,温柔如雨,团簇的槿花仿佛在他的眸子深处盛开,永远也不会凋零。
  柳红枫往他身边靠近了些,问道:“从前你的母亲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吗?”
  段长涯点头道:“她出身王室之家,喜好热闹,不过为了我,在瀛洲岛上住了几年。”
  “你的病也是在此处养好的?”
  “是。”
  “是怎样的病?”
  “据父亲说,我在出生之日突遇大寒,所以天生便损伤了内息。”
  “原来如此,天生顽疾,的确顽劣难治,不知后来……”
  “后来父亲请来的郎中带来一种药引,又苦又腥,我喝过之后便又昏了过去,持续高烧数日,记忆也模模糊糊,只记得再次醒来时,已是半月之后。在昏睡的半月间,父亲不断以内力为我疗伤,才驱出寒气,助我慢慢恢复。”
  段长涯早已卸下心防,不论对方问什么都如实相告,柳红枫心下却咯噔一声,接着问:“那位郎中想必是一代神医,不知可有名讳留存?”
  段长涯道:“他不愿理会江湖繁杂,所以父亲给他酬谢之后,便再也没有再叨扰他。许多年来我再没有见过他,也不知他身在何方,只记得他姓候,连名字也不清楚,无法亲自道谢,深感遗憾。”
  柳红枫将目光投向远处,佯装不经意地问道“原来如此,那这位神医没有为令堂医治么?”
  段长涯轻叹一声,道:“想来母亲是为照顾我,积劳成疾,走得很突然,根本没有来得及医治。”
  柳红枫偏过头去,见段长涯神色一直如常,并没有说谎的痕迹。他的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如鼓擂一般,手心里都是汗,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将表情绷得如此恬淡自然,甚至还吐得出安慰的话。
  “看到你如今这般成熟可靠,你的母亲也会心安的。”
  段长涯微微一惊,抬手将柳红枫的肩膀揽过,揽向自己身边,但并未做更多亲昵之举,只是收紧五指,让两人的肩膀紧紧相贴。
  柳红枫卸下全身力气,任由对方摆布。
  两人离的很近,就算不刻意去看,柳红枫也能用余光瞥见咫尺外的脸庞。这俊美的容貌,该是承自一个何等美貌的母亲,虽然段氏与平南公主的婚姻是江湖美谈,但直到此时此刻,柳红枫才终于有了切实的认识。他的脑海中不禁勾勒出当初的情形,两人结下连理时,该是怎样鲜花满径,歌声夹道的景象。
  他们也是琴瑟和鸣,互敬互爱的吗?
  然而,再华美的表象,也无法掩盖滔天的罪状。
  柳红枫微微偏过头,轻声呢喃道:“长涯,我口渴了。”
  段长涯立刻道:“我去换一壶新茶,你稍等片刻。”
  柳红枫又道:“你能不能顺便把小千喊来,午后有些起风,我怕那个臭小鬼真的睡过去,染上风寒就麻烦了。”
  段长涯道:“好,我将他一并带过来,你先去房间中休憩片刻吧。”
  柳红枫点头应过,随后又勾起嘴角,眯起眼睛,露出一抹颇为奇异的微笑。
  段长涯不解:“怎么了?”
  “我的小涯涯真是温柔体贴,我好生幸福,让我回味一会儿。”
  段长涯先是摇了摇头,脚已经迈出半步,但很快又转回头,凝着那一抹笑容,像是一块铸铁被磁石生生吸回来似的。
  他抬起手臂,柳红枫单薄的身子揽进怀抱里搂了一搂,倾身在唇上浅啄一番,而后才将他放开,转身离去。
  柳红枫目送白衣的背影消失在院门边,唇上的热度尚存,脸上的笑容却骤然一冷。
  *
  在确认段长涯的脚步声远去后,柳红枫立刻动身。他并未前往客厅落座等候,而是转向院子侧面的书房。
  书房并无旁人,只有一抹红色的影子穿梭期间,在书架里外小心翼翼地翻找。
  天极门宅院广阔,寻找柳千也要耗上一会儿功夫,段长涯不至于很快归来,尽管如此,留给柳红枫的时间也很少,每一刻都弥足珍贵。
  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集中全部心神,专注地搜寻着。他的胸膛鼓动得飞快,不知不觉间,手心已沁出一层冷汗。
  他害怕自己一无所获,却又害怕自己真的找到什么端倪。
  段长涯显然有阅读的习惯,书房中存放的都是新近典籍,并无旧物。距离血衣案已过去十年的功夫,就算有证物留存在此,房屋的主人也有大把的时间将它们湮灭,一切都被精心掩盖。
  ——只除了一张潦草的信笺。
  信笺夹在床头诗册之中,似乎是被段长涯当做书签使用,纸面边缘已经发黄,其中的字迹只有寥寥数行,内容无甚特别,只是一段药方记录,末行没有写完,便有涂抹的痕迹,大约是写错了字,所以才随手遗弃。
  重要并不是书写的内容,而是字迹。
  柳红枫睁大眼睛,借着照入窗口的日光仔细辨认,日光随着云涌时明时灭,瞬息万变,但字迹却是清晰的——与柳千师父所留下的证物全然相似。
  当年为段长涯医治疾病的郎中,就是柳千的师父无疑。
  柳红枫的手不禁颤抖,指甲几乎在纸面上留下痕迹,他急忙将信笺夹回原位,小心翼翼地将书房恢复原状,而后动身前往另一侧的卧室。
  方才他已将院子前前后后走过一遍,只剩下卧房尚未探查。
  身为宾客却擅自闯入主人卧房,实在是十足的无礼之举,然而,柳红枫却没有任何旖旎的念头,径直推门进去。
  卧房本身也与旖旎相去甚远,干净空旷,陈设稀少,床榻和柜架都是最为朴素的制式,甚至没有雕花,实在不像是堂堂段氏少主的居室,倒是为他提供了诸多便利。他四下搜寻,就连床底的缝隙都不放过。终于在灯台背后的地板上找到异样的痕迹。
  室内的地面由良木拼铺而成,比户外高出一块距离,冬暖夏凉,灯架背后的角落里,拼铺的缝隙比其余地方更宽了几分,落在其中的灰尘也更多一些,隐约围出一尺见方的区域。
  这点差异实在微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连住在这房间里的人也未必有所察觉。但柳红枫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端倪,毕竟他已找寻无数场所,遭遇无数挫折,他如同大海捞针一样,马不停蹄地寻找了十年,周遭的一切都在前行,而他仍然停留在过去,在时间的灰烬中苦苦发掘,试图掘出真相的影子。
  ——此时此刻,真相就在咫尺之间。
  他的心跳得飞快,神情却不可思议地平静,动作比方才还要镇定果敢,他趴在地上,用耳朵贴着地面,而后轻轻在地板上叩动手指。
  周遭一片安静,使他得以清晰地听辨自己所叩出的声音。
  笃,笃,笃。
  有节律的响动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仿佛铜壶中的水滴流逝。
  他所有的快乐,希冀,都消融这声音之中,渐渐离他远去。
  他终于停下来,直起身,再度凝视眼前地面,朱红色的地砖填满了他的视线,颜色深重浓郁,竟仿佛在渗着血。
  这时,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一轻一沉,轻快的来自柳千,沉稳的来自段长涯,如今他已经不需要用眼睛便可以认出他们。
  他回到正厅,在椅子上落座,抿着方才剩下的半盏余茶。
  唇上仅存的温度,都被凉透的茶汤卷走,正如他心中残留的希望。
  没过多久,段长涯便回来了,将崭新的茶盏放在桌上。一面斟满三杯,一面提起其中一杯,弯腰递给柳千,柔声道:“来,喝了暖暖身子。”
  柳千抬头捧过,虽然带着一脸刚刚睡醒的懵懂神情,后脑勺蓬乱得像是被鸟筑了巢,鼻头被风吹得发红。但他的神情却颇为拘束,全然没有往日桀骜顽劣的影子,而是低下头道:“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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