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现代小相公 上(7)
小河村出了名的穷,三两银子听着不多,但有些人家一年都赚不来三两银子。
这些年他挨饿受冻偷偷存下来的,也不过三十几文,前些日子乖仔身体不舒服,已经花光了,三两银子对他而言,已然成了天文数字。
“我不知道,”那哥儿说:“但方公子看着是个好的,他刚才都松口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替乖仔想啊!他还那么小,你若是没了,马家也容不下他。”
乖仔···
这两个字仿佛致命一击。
赵哥儿登时从头寒到脚。
“公子,”赵哥儿不敢再多想,抱着仅存的丝丝希望,拉着乖仔过去,噗通跪下来:“···求求你帮我们父子一次,以后我会努力赚钱,赚了我还给你,我给你当牛做马,你帮帮我们,求求你。”
乖仔紧紧挨着赵哥儿下跪,两只小手撑在地上,奶声奶气跟着学:“···求求你。”
他年纪尚小,不知道‘求’这个字意味着什么。
也不知道此刻跪在地上又意味着什么。
方子晨目光在他们父子身上来回巡视,最终停在赵哥儿身上。
赵哥儿一张圆脸,常年劳作皮肤被晒的有些黑,但模样看着还是很显小,眉宇间甚至还很稚气,应当还只是个十七/八的少年。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有什么特点呢!
方子晨很明白,他们特别的要强,要面子,自尊自负。
他们宁可被臭骂一顿,也不愿张嘴说一句‘对不起’。
不到万不得已,头颅和脊背永远都不会弯下妥协。
赵哥儿不比他大多少,然而此刻他却失了尊严傲骨般跪在地上,嘴里一句又一句‘求求你’。
马家人一大早就过来闹,他在跟马大娘打嘴仗的时候,马家二媳妇不知道跟赵哥儿说了什么,赵哥儿不说话,她便对着赵哥儿又是踢又是骂的,贼难听,那时方子晨就见赵哥儿站着一动不动,跟个木头桩子一样。
现在那个被打被骂都不还手的人,就跪在他跟前,脑袋抵在地上低人一等的说求他。
究竟是到了什么境地,他才会这般?
是不是已经身临险境无路可走?
又或者是已经毫无希望,孤注一掷?
他软了膝盖骨,没有尊严,不知耻辱,应该是他在最绝望之下,所能做的唯一挣扎。
他豁出一切跪下来恳求,若是不同意,等待他的……
是被沉塘还是再一次被卖掉?
张口杂种闭口杂种的马家人,估计什么都干得出来。
哎···
方子晨无奈了。
“村长,你能不能帮我去跟马家那帮人说说,银子我先欠着,可以写欠条,不过也让他们把休书和赵哥儿的卖身契准备好,到时我拿着银子过去,跟他们换。”方子晨说。
村长点点头:“行,这事儿我来解决。”
……
热闹散了,赵哥儿和乖仔还跪在地上,方子晨朝他们走过去,语气疏离:“起来吧!
赵哥儿没有动。
乖仔轻轻扯他袖子,晃了一下:“爹爹?”
赵哥儿抹了把脸,这才拉着乖仔站起来。
方子晨简单交代两句,又回房去了。
他累,他困,他头脑发热,他急需睡一觉。
方子晨闭着眼躺在床上,院子里静悄悄的。
外头那两个大活人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方子晨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起来时外头阳光正烈,赵哥儿听到屋里有动静,蹲下跟一直跟在身边的乖仔说了什么,乖仔点点头,往屋子里去。
门吱呀一声响,三头身的乖仔走了进来。
他似乎很不安,从门口到床边的路上,一直低着头,两只小手搅着衣角,对上方子晨的目光,又匆忙低下。
“父···父亲~”
“……”
一声父亲叫得方子晨都恍惚了。
他硬是挤出一个笑来:“你喊我哥。”说句不要脸的,他现在也只是个孩子。
乖仔听了他的话,眼眶顷刻之间就红了,他对方子晨是怀有期盼的,当下仰头望着方子晨:“你是不···不喜欢我吗?我以后、听话。”
方子晨没有和小孩相处的经验,心肠也不硬,对上乖仔湿漉漉又透着委屈的双眼,几秒后只得败下阵来:“行行行,你想喊什么就喊什么,喊我儿子都行。”
乖仔抹了把眼泪,满意了,他小心翼翼的伸手去牵方子晨的手:“父亲,吃饭饭。”
他不说方子晨都没意识到,他已经两餐没吃了,一说到吃的,当下肚子就响了起来。
赵哥儿正等在厨房里,灶台上的破碗里装了一晚黑乎乎的粥。
是糙米混着野菜一起煮的。
方子晨回屋睡觉后,他大着胆子把家里逛了一下,而后去刘婶家借了水桶,把水缸装满,又把厨房和外头的院子打扫了一遍。
他希望方子晨醒过来,看到这一切,对他是满意的。
第5章 继子
方子晨只觉得一觉起来,家里都大变样了,感觉像是田螺姑娘来他家溜达了一圈,报恩来了。
赵哥儿就站在门口,他看见方子晨跟玩儿似的把乖仔夹在腋下,往厨房方向走来,心下不由得紧张。
他一紧张就爱揪着衣角,乖仔也是这样。
方子晨装做没看到,看见水缸里满了水,挑起眉:“你还把水挑了啊!这里离河边可不远呢!那么勤快。”
赵哥儿松了口气,跟进来将灶台上的粥往他方向推了推。
方子晨一瞧见碗里黑乎乎的玩意儿,就下意识的喉咙痛:“只有一碗啊?”锅里此刻只热着点水。
“你跟……”方子晨指着还夹在腋下的乖仔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赵哥儿道:“乖仔。”
这算名字吗?
方子晨问道:“就一碗粥,你们不吃的吗?”
赵哥儿指指一旁被他洗干净的野菜,回答:“我跟乖仔吃这个就可以。”
方子晨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顷刻间漏出错愕又复杂的神情,望向赵哥儿。
他甚至有些怀疑,
“这东西,能吃吗?”
“能的,”赵哥儿在方子晨惊奇的目光下,不自觉闪躲:“……烫一下水,可以吃。”
他以前都是这么吃的,要不能吃早死了。
“家里不是还有吃的吗?”方子晨无奈的问。
“有一袋糙米,不多,要省着吃。”赵哥儿小心翼翼的道,他擅自动了厨房里的东西,心里总归是忐忑的,在马家的时候,他们防他像防贼,煮饭的时候都要有个人在一旁监督着。
家里的东西也不允许他擅自触碰,就好像他是个什么特别肮脏的东西。
赵哥儿见方子晨并没有因为他动了厨房里的东西而不高兴,只是在他提到糙米两字时,眉头拧了一下,似乎对这家家户户填饱肚子的玩意儿很是嫌弃。
“煮了一起吃吧!”方子晨说:“省也不是这么省,又不是多好的玩意儿,我明天出去看看,能不能找些赚钱的路子。”
村里穷,想赚点银子,只能往镇上跑。
赵哥儿点头,看起来很乖,百依百顺。
他往灶台里添了些柴火,然后拿着两块石头就开始敲,方子晨在一旁看的新奇,放下乖仔就凑过去跟赵哥儿蹲一块,他昨晚就是因为不会生火才硬生生饿了一晚,他指着赵哥儿手里的打火石问他这是什么,火升起来了又眼里发着光问赵哥儿是怎么办到的。
赵哥儿看他一脸不可思议又惊奇的模样,问什么答什么。
“我试试。”方子晨道。
赵哥儿把打火石递过去,放在方子晨干干净净、没有刮痕、没有瑕疵,修长白皙、泛着健康的粉色的手掌上。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一股自卑。
人看见好的东西,明明知道比不上,但总会不自觉的拿来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