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辞半阙踏歌行(99)
鉴于自己前几次莽撞冒失带来的恶果,温素秋抬眼看着方天瑜,内心挣扎许久才作出决定:“好。烂柯门既与云章楼结了姻亲,想必风山长不会害自己的女儿。我就听灵蕴兄的,在天子面前揭发江星河,还有危柱山和鸿安镖局包庇天阙逆贼!”
“嗯!”方天瑜欣慰地拍拍温素秋的肩,道,“你且耐心等待,我已递上折子,皇上不日便会接见我。待到那时,我们配合,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多谢灵蕴兄搭救!”温素秋对方天瑜的雪中送炭感激涕零,跪下去行了个大礼。
作者有话说:
书院好计谋。
第69章 妙手戏颜真
莫远歌在杜颜真的小院落脚,通过周锐对接梁奚亭布在京中眼线网,让这些人暂时为他所用。周锐每日跟着他虽不出言,但梁掌门亲信默许莫远歌如此,那些人也卖他几分薄面。
今日莫远歌通过周锐见了一个宫中守卫,此人与看守紫菱阁的禁军关系密切,答应帮莫远歌打探温素秋的情况。
天擦黑,莫远歌拜别那人,回到杜颜真小院。
“多谢周大哥帮我玉成此事。”莫远歌对周锐抱拳一礼。
“别谢我,若梁掌门回来要处罚我,你帮我说两句好话。”周锐取下斗笠挂在门背后,“你且歇着,我去看看杜颜真。”
杜颜真孤家寡人一个,在江湖中摸爬滚打攒下这小院,如今莫远歌和周锐住进来,倒也热闹。自他在望星楼见到风无忧后,整个人跟喝了迷魂汤一样,茶不思饭不想。这会儿刚溜出门,想往望星楼而去。
“站住!”周锐抱着刀站在巷子口叫住他。
“你吓我一跳!”杜颜真左右看无人,低声对周锐道,“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守好你那主子。”
“他不是我主子。”周锐平静地看着他,“你想去找风无忧?”
杜颜真吊儿郎当地撇撇嘴,默认了。
“我提醒你一句,你是将军的人,去招惹云章公子,当心她回来收拾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周锐提醒道。
“谁说我吃里扒外了?”杜颜真不服气地梗着脖子道,“小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姓风的算什么,小爷不过玩玩而已,才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周锐白了他一眼,转身往院里走:“嘴硬吧,也不知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才懒得管你。”
“哼,守好你的主子去吧!”杜颜真理了下衣襟,摸了下头发,觉得衣着头发都十分妥帖,方才往望星楼而去。
杜颜真连续几日尾随风无忧,发现他在望星楼包了个院子,每夜都住在此处,很少回自己府邸。
那唱武生的美人柳榭卿,其实与风无忧并无亲密接触,每次见面都是不咸不淡问候客套而已。杜颜真便更有信心,发誓一定要一尝美人滋味,哪怕以身犯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北梁四公子中,云章公子是最为风雅之人,在风月场上的名声远超江湖侠名。当红名伶倌人,莫不以能与云章公子见上一面而自豪,若能得风公子挥毫相赠墨宝或丹青,更是能吹一辈子的事。
风无忧怜花惜花,去风月场偏喜欢点少男少女,却甚少让他们伺候。经常听完他们的身世经历后,又替人赎身,因此又被青楼中人称为风大善人。
今日望星楼没有柳榭卿的戏,只有一个清倌人抱着琵琶咿咿呀呀唱着《鹊桥会》。台下看客稀稀拉拉,几乎都在聊天。
风无忧坐在台下一个角落里喝着酒,桌上摆着几碟糕点,却无人作陪。他惬意地倚着椅背,闭眼听曲,一足支起踏在桌角,足尖随着曲调摆动。
“公子,那厮又来了。”小童凑到风无忧耳旁低声道。
他口中的“那厮”便是杜颜真。杜颜真坐在另一个角落,离风无忧不远不近,恰好能看到他全身。他不喝酒也不听曲,只是愣愣地盯着风无忧,仿佛要将双眼钉在他身上。
风无忧未睁眼,惬意地打着拍子,开口道:“随他。”
“可是公子……这人一直盯着你,眼神跟要吃人一般,我实在害怕。”小童噘嘴低声道,“他肯定不怀好意。”
风无忧轻笑:“别怕,有公子在。”
小童紧紧贴着他家公子,明明害怕得紧,却勇敢地站出来,用自己身体替他家公子遮挡杜颜真色中饿鬼般的眼神。
杜颜不敢骚扰风无忧,只坐在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内心盘算着怎样接近他才能给他留下个好印象,不显自己浪荡轻浮。
灯火摇曳,笙歌为暖,绿酒醇香。夜已深,台下客人陆陆续续散去,清倌人声音也不如之前清亮,带着些许疲惫。
“公子,我们回去吧。”小童见风无忧喝得差不多了,而对面那色鬼丝毫没有走的意思,生怕他家公子被那人害了。
“嗯。”风无忧摇摇晃晃,在小童的搀扶下站起来,“今夜住望星楼。”
小童努力搀着他,连忙道:“公子放心,我已吩咐下去,屋子已打扫干净,保证纤尘不染。水也已备好,我扶你回去沐浴。”说着便扶他往后门而去。
杜颜真喝了一肚子凉茶,见风无忧得被人搀走,鬼使神差起身尾随过去。
风无忧的小院十分雅致古朴,院中一棵蜿蜒老树,树下芳草萋萋,鲜花遍地。小童扶着他沿着石子路走过院落,进屋后迅速关门。
屋中物件装饰极尽奢华,烧着银丝炭和名贵熏香,地上铺着波斯进贡羊毛毯,香薰浴桶中热气腾腾,早已备好热水。
小童扶着风无忧坐在椅子上,殷勤地帮他脱靴子换衣衫,待风无忧进了浴桶,他起身将窗户上的木栓牢牢锁死。
“公子,需要我搓背吗?”小童恭敬地站在浴桶旁。
“嗯。”风无忧靠在浴桶里,脸上挂着细细密密的水汽,闭着眼从鼻腔里应了声。
小童站在风无忧身后帮他搓背,水声哗啦,勾得屋外藏匿树上的好色之徒馋涎欲滴,饥渴难耐地动了一下,老树枝便发出“吱呀”轻响。
杜颜真脸色煞白,正想一跃而下,风无忧的玉骨扇如离弦之箭“嗖”一下破窗而出,径直打在他肩头。
玉骨扇没有展开,坚硬如铁,附着一股大力,杜颜真顿觉肩头剧痛,捂着肩狼狈躺地,一时竟无法起身。
惊慌失措中,门“吱呀”开了,杜颜真连忙捂着肩膀往树后躲,背靠着树干大口喘息,耳中听到那小童怒不可遏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公子内院,来人,打出去!”
“慢着。”风无忧声音倒是平静,杜颜真听在耳中却觉大难临头,双腿像是废了一般,跟本站不起来。
他吓得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只见那人身披白纱衣,一头乌发湿漉漉地覆在背上,尚且冒着热气。水汽朦胧中,俊美的面容竟有些妖邪,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不轨之徒,脸上挂着莫名的笑。
风无忧走到杜颜真面前,弯腰拾起地上的玉骨扇,“唰”一下展开,被水浸泡后略显苍白的手指轻轻掸去扇面上的灰,双眼看着扇面,缓缓开口:“你叫杜颜真?”
“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杜颜真在风无忧不轻不重的问话里,居然浑身颤抖,瑟缩成一团,不敢抬头看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低头捂着肩膀。
“我与宋晓云没有恩怨吧?”风无忧收了笑,一手执扇,扇面轻抬杜颜真下巴,“小孩,你整日跟着我,是何用意?”
冰冷的扇面抵着下巴,杜颜真不得不抬头对上那双眸光逼人的眼睛。他脸一红,眼神狡猾地滑向一边,嘴上不服气地道:“我不是小孩!我二十了!而且……而且我来这里,并非将军授意。”
“哦?”风无忧轻轻一笑,收了玉骨扇,饶有兴趣地蹲下来看着他:“那你来做什么?不要告诉我,你垂涎本公子美色。”
这人误打误撞一句话,却正戳中杜颜真的心思,他一下气短,背靠树干缓缓站起,低垂着头颅,哭丧着脸,脸一阵红一阵白,垂着双手站得笔直,竟落下两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