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辞半阙踏歌行(106)
“莫镖头!”
“莫大哥!”一大一小立即围了上去,欣喜不已。
“嗯。”莫远歌应道。耀眼的阳光照亮他脸庞,仰头迎着日光,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皎洁明媚,温暖美好。
“太好了!”杜颜真喜不自胜,搓着手激动地围着莫远歌,“我们回去吧。”
“好。”莫远歌莞尔一笑,伸手拍他肩。
“莫镖头,你出来就好。”小童噘着嘴,哭丧着脸,“我要去追我家公子了。”
“无忧兄?”莫远歌认得这小童。
小童瘪着嘴,揉着眼睛道:“公子今日本要来朝阳门等莫镖头的,但我们刚出门,山长和方先生就来了,要强行把公子带回书院。公子被他们带走了,他让我一定要来看看莫镖头是否安然无恙,若是有恙就找望星楼的柳老板,他会帮我。”
杜颜真心头一凉,脸失了血色,连忙对莫远歌道:“莫大哥,你先回小院,我去救风公子。”
“你当心些。”莫远歌连忙道,“莫太过忧心,无忧兄是风山长亲儿子,书院不会害他的。”
杜颜真关心则乱,哪听得进去,“嗯”了一声转身便跑。
小童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杜公子,等等我,我也要去。”他不会功夫,着急忙慌追出去,一个不慎摔了个狗吃屎。
杜颜真心头担忧风无忧,又不忍小童这般追赶,“啧”了声又折回,一手捞起小童夹在腋下,奋力往宫外跑去。
第75章 明月照我心
凉月如钩,京城长亭外,周锐把缰绳交到莫远歌手中,伸手捏他胳膊,满眼赞许:“梁掌门让我们兄弟拼死也要护好你。实不相瞒,你此前在我们弟兄心中的印象……便是年少轻狂。初来京城,我十分担心你闯祸,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年少轻狂”已是好听的了,莫远歌知道在这帮人心中,自己就是躲在舅父身后、一切靠舅父的无能二世祖。
他摇头无奈一笑,抱拳道:“此行如此顺利,全靠周大哥和各位兄弟帮忙。如今危机已除,我不宜久留。周大哥,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周锐也抱拳一礼,看着莫远歌上马,目送他消失在黑夜中。
总算了结一桩大事,周锐轻吁了口气,转身欲回城,迎头差点与人撞了个满怀。那人约莫三十岁,一脸焦急,气喘吁吁。
“谭钢?”周锐一把抓住他胳膊,紧张问道,“你不是在桐子城吗?难道烂柯门出事了?”
谭钢喘得厉害,勉强点头:“出……出事了。花白露一听烂柯门满门抄斩,扯断枷锁,杀了周雄,逃了!”
“文恋双呢?”周锐扶着他,“她不是守在烂柯门吗?”
“文师叔去追他了,我连夜来寻你,让京中弟兄们马上行动,一定要寻出花白露的下落。”谭钢喘道。
“你这么笃定他一定会来京城?”周锐问道。
“烂柯门人还没杀完,文师叔说如今能让烂柯门免于灭顶之灾的只有皇上。花白露拼死一搏,定是为进宫求皇上,妄图给烂柯门留下点血脉。”
周锐心头一震,连忙扶他上马:“走,回京!”
太州城“客如归”客栈内,风闻征坐在雕花椅上,方天瑜垂手立于他身旁。风无忧跪在地上,面色惨白,额头出了好些虚汗,唇色极淡,宽袍大袖下的身体轻微颤抖,似身受重伤。
“逆子,你知错了么?”风闻征以手支额,声音疲惫沙哑。行了一整日,他问了风无忧一整日。
“孩儿不知错在何方。”风无忧依旧是这一句话。
见爷俩又陷入敌对的死循环,方天瑜擦了擦额头的汗,怕风闻征继续对风无忧用家法,开口劝说:“常乐你……”
话音未落,风闻征挥手制止:“灵蕴你不要管。”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好,那你便一直跪着。何时知错,何时再睡。”说完起身便走。
方天瑜跟在他身后,走到风无忧身边忍不住低声道:“常乐,你不要再跟师父作对了。”
“恭送师兄!”风无忧盯着地面,大声道。
方天瑜无奈摇头,跟着风闻征走出屋子。
“咔哒”,门从外面落了锁。
寒夜漫长,屋中孤灯一盏,桌子一张,椅子一把,再无别物。风无忧跪在湿冷的地面,膝盖痛得发麻,如针刺般难受。弓腰痛苦地揉着膝盖,以免扯着双腿的伤。
书院的家法是行戒尺之罚,顾着读书人的体面,不责打面部臀部。所以风无忧表面看着无伤,但衣下四肢密密麻麻布满淤青的痕迹,痛痒难当。他颤抖着撩起衣袖,手臂淤青,有些发肿,有破皮迹象,却只能用嘴轻轻往胳膊吹气,减轻疼痛。
屋顶瓦片被轻轻揭开了一片,一双眼睛正从屋顶上看着他。
“谁?”风无忧一惊,抬头正好对上那双满是疼惜的眼睛。是杜颜真。
风无忧顿时松了口气,没理他,继续揉膝盖。
杜颜真下了屋顶,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前,见门上了铁锁,从怀中取出一根极细的铁丝,在锁眼里捅了两下,门锁“咔哒”开了。他左右张望,四下无人,闪身进门,将门轻轻阖上。
他靠在门上,看着跪在地上那朝思暮想之人,心中“砰砰”直跳。风无忧一动不动背对着他,垂首闭目。
杜颜真快步走到他身旁单膝跪下,双手绕到他腋下,用力将他扶起:“公子,起来。”
风无忧摇头,一动未动:“不。你走吧。”
他脸色惨白、病恹恹的模样刺得杜颜真心痛。他没强迫风无忧,默默松手,绕到风无忧面前双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伤药,拉起他衣袖给他手臂上药。
“我不走,我留下陪你。”
夜深且静,枯黄的灯下,两人相向而跪,默不作声。手臂的药上好了,还有双腿。
杜颜眼睛微红,抬眼看着面前那张苍白的脸,开口乞求:“公子,我给你上了药再跪,行吗?”
风无忧摇头:“你走吧。露水情缘,没必要这样。”
“是啊,露水情缘。”杜颜真苦笑,“公子就当我闲得无聊,恰好与公子顺路,顺便来陪陪你。”
风无忧睁眼虚弱地看着他,眼里尽是嘲讽:“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被我父亲抓到,你小命就没了。”
“我不是三脚猫!”杜颜真红着脸分辩,“我~我那日是让着你!”他软了声音,脸色绯红,“再说,我总不能跟你动手吧?”
风无忧见他这样,摇头笑了:“臭小子,滚吧。我云章公子,还轮不到一个半大孩子来可怜。”
“谁要可怜你!”几次三番被他看不起,杜颜真一肚子气,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见风无忧没注意,突然出手快如闪电在他气海上点了一下。风无忧立时浑身酸麻,无力地软倒下去。
杜颜真眼疾手快一把抱着他,趁机在他脸颊“叭”亲了一口,挑衅地道,“小爷这是疼你。”
俯身将风无忧横抱在怀,大踏步走到椅子前一屁股坐下,风无忧便只能无力地窝在他怀里。
“杜颜真!”风无忧无法动弹,咬牙切齿地低吼,“你这乘人之危的小人!本公子真是看错你了!”
杜颜真支棱起双腿,一手绕过他双膝弯,一手穿过他背部,弓起背,尽量让他躺得舒服些。看着那张又羞又怒的俊脸,杜颜真笑灼颜开又在他额上“叭”亲了一口:“小爷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喜乘人之危。放心睡吧,待天亮我自会放开你。”
风无忧满肚子火,开脉境的高手竟被一个毛头小子算计。他默不作声,试图调动内力往气海穴冲击。
杜颜真不知用了什么古怪手法,风无忧内力左冲右突,气海穴跟封死了一般。他满头是汗,睁眼怒道:“杜颜真,放开我,否则休怪我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