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辞半阙踏歌行(230)
“嗡嗡”声响过后,头疼轻了些,江千夜大口大口喘着气,脑中响起了一个慈蔼的声音,慈悲肃穆,犹如天籁:“立地之道曰柔与刚,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射箭如躬,弓愈柔韧,箭愈远利。天阙剑法惊天一剑盖亦如是,柔似若水,可以克刚。”
紫阳真人慈祥的面容浮现眼前,头顶金光,脚踏祥云,庄严肃穆。
江千夜心道:惊天一剑以柔克刚,可是如何做到呢?
紫阳真人没开口,脑中却想起他最后一句话:“刚柔之道,顺乎自然。”
顺乎自然,遵从本心,是么?
所有不该有的坚持和认知皆是枷锁,是让自己趟不过苦难的包袱,只有抛弃它们,才能见到本心。
江千夜缓缓站起来,头疼消失了,望着眼前还扭打成一团的二人,弯腰拾起地上的天阙剑,目光一寸寸扫过天阙剑漆黑的剑身,眼中再无恐惧。
习了天阙密卷的人身如玄铁,刀枪不入,不惧火烧及爆炸,真是这世上第一刚强了。那天阙减法至刚至柔,刚可万钧不屈,柔若指缝流沙。
“既然你皮硬如铁,我便将你炼化了。”江千夜睁眼看着前方扭打成一团的人,眼中浮起笑意,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随即,他举剑向天,天阙剑黝黑的剑身瞬间白亮刺眼,在黑夜中犹如一盏明灯。剑尖发出的磅礴剑气直冲云霄。场上顿时狂风大作,四周黑暗的、明亮的,能让人感知的光急速涌向天阙剑,径直流进耀眼的剑身。
江千夜衣衫猎猎作响,长身玉立,并不魁梧的身躯却如有着无限的容量,将场上的风和光线尽数吸纳进身体。打得你死我活的两人顿时都停手了。只见江千夜身躯散发着柔和朦胧却又无限强大的光晕,将二人都照亮了。
“这不是天阙剑法。”萧景明愕然说了一句,趁莫远歌喘息之机抬头望天,只见头顶漆黑的天空突然亮了一小块,犹如天开了一个洞,随即闷雷滚滚,似要有雷电劈下来。
莫远歌翻身将他摁在地上,右手握拳“砰砰砰”一拳拳砸在他脸颊,狞笑道:“这是要你命的剑法!”
萧景明也是精疲力尽,任由他捶打,不甘心地道:“朕一生从不信命,难道这便是朕的结局?不,朕无错,错的是你们!错的是这该死的命运!”
“你的过错,便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你是人上人,除你之外天下人皆为蝼蚁,便可以随便利用,随便杀戮!狂妄!”莫远歌目眦欲裂,狠命一拳砸在他脸颊上,也是气喘吁吁。
萧景明被他砸了,只是头一歪,并没有受伤,苦笑道:“莫远歌,我们这样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比我强到哪里去?跟我一样的怪我!”
“呯”又是极狠的一拳砸在萧景明脸上,莫远歌喘着粗气道:“至少,我没用别人的命来全自己的私欲!”
萧景明仰面躺在地上,眼看着头顶天空越来越亮,一道闪电从亮处劈下,发出道道摄人心魄的亮光,风驰电掣冲向地面,似被江千夜手中天阙剑发出的光所吸引。
看着场上急速流进江千夜体内的光线,萧景明心头一寒:若是那雷电之力也被他吸纳,那他的下一剑,将是如何的恐怖?心道不好,随即一手把着莫远歌脖颈往下一拉,用他的身躯严严实实遮住自己,口中狞笑道:“你我都是天阙密卷造出来的怪物,要下地狱,一起下啊!”
闪电与剑尖越来越近,随即发出一声“丝~”电流声,那磅礴的闪电触碰到天阙剑尖,却没有发出雷击之声,天阙剑在江千夜手中犹如变成了一个吸纳一切光的容器,瞬间将闪电也吸纳。江千夜整个人瞬间发出刺眼的光晕,犹如变成了一个耀眼的太阳。
莫远歌明白了,这一式,正是天阙剑法中的蓄力式“北极武曲统五岳”,只不过他竟能做到将蓄雷电之力于己身,这血肉之身如何能容纳如此多的能量?
莫远歌不知,江千夜在登天楼前遇到紫阳真人,已然悟道,突破了身体的极限。莫远歌匍匐在萧景明身上,见江千夜站在离二人一丈远处,浑身散发着刺眼的光,手中天阙剑被电流缠绕,发出可怕声响,只要他举剑一击,天雷之力便会磅礴泄出。
下一剑,便是天阙剑法的惊天一剑了。
莫远歌和萧景明同时意识到这件事,一个死命挣扎试图逃命,一个抱着他不让他逃走。莫远歌右手狠命捏住萧景明脖颈,用尽最后的力气阻止他逃脱,回头冲江千夜大喝:“星河,出剑!”
萧景明大骇,死命挣扎起来,谁知莫远歌此时力气极大,根本挣不脱。他血红的眼惊骇地倒映着那柄带着电流的天阙剑,剑尖已然对准自己。
前所未有的恐惧顿时袭来,似看到了太祖的副将江鸿飞手持天阙剑,满面怒容斥道:“大逆不道的不肖子孙,受死吧!”
萧景明血红的眼瞳倒映着那带着电流的剑尖,越来越近,随即“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惊得京城上空黑鸦腾空而起。
暗夜里,禁宫御花园草坪上爆出一串刺眼的光,从江千手中天阙剑下起,穿越草坪,穿过数道宫墙,径直劈向文治殿方向。
文治殿宫人惊恐不安抱在一起,眼睁睁看着那道刺目光从御花园穿越而来。伴随着震耳欲聋巨响,地动山摇中,他们惊骇地看见那道光将大地劈开了一条宽阔的裂缝,直至文治殿前,裂缝边缘布满蜘蛛网似的纹路,径直从地面爬上宫墙,连“文治殿”那块巨大的匾额都被劈成了两半。
御花园草坪上,江千夜那惊天一剑径直将草坪一分为二,中间三尺宽,深约丈许的地裂。裂缝两边的泥沙草植还在簌簌往下落。
萧景明的身躯还在草坪上,四肢尚在抽搐,头颅已经不见了。莫远歌气喘吁吁,骑在萧景明尸身上,还死死握在他脖颈上,眼睛直愣愣地瞪着那不断喷血的脖颈。
“终于结束了……”脑中闪过这句话,心头一松,瞬间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径直瘫倒在地。
江千夜清醒着使出惊天一剑,看着眼前情形,尚且有点不敢相信是自己所为。脸青嘴白瞪大眼睛看着手中天阙剑,嘴唇哆嗦着自语道:“师父,你在天上看见了吗?我做到了!”
柳榭卿刚好从城门处赶过来,瞧见眼前震撼的场景,以及莫远歌身旁那无头尸身,心头一松,也脱力瘫坐在地。
第172章 纵马江湖事
一个月后,满目疮痍的京城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新帝登极大赦天下,免了三年赋税,还鼓励京中豪门世家捐钱捐物帮助京中百姓修复损毁的房屋,修桥补路。
那通向四座城门口的路被炸毁,露出了隐藏千年的地下暗河,新帝命工部修四座大桥,直通城门口。四座巨大的城门皆已打开,行人客商来往穿梭,十分热闹。高耸的城墙和城门依旧保留,有利抵御外敌。
柳榭卿护驾有功,恢复了虎贲军统领身份,被封御前带刀侍卫,实为新帝帝师,教授新帝文治武功,随时出入禁宫;于玄奕被放出大狱,继续担任禁军统领,张寥为副统领;陈文瀚、于昭东、章之川等大臣皆受了封赏,为恢复民生朝政忙得脚不沾地。
新帝登极日昭告天下,先帝萧景明丧行失德,大逆不道,残暴无度,不配享太庙之供奉,将除名北梁史书,命后世子孙以之为戒。
危柱山、鸿安镖局于大厦将倾之际力挽狂澜,免北梁堕入万劫不复之地,立不世之功,封危柱山为天下乐师之宗,鸿安镖局为天下第一镖,并御笔亲题匾额,赐与无上荣耀。
又将当年天阙城真相大白于天下:天阙城虽谋害百名童子,但念在是被人利用不知真相,且天阙城早已得到惩罚,罪过一笔勾销,还城主后人江星河清白名誉。
梁奚亭夫妇早已回危柱山休养,莫远歌和江千夜在京中帮着玉玉处理各类事务,待事情都理顺了,两人向他告辞,准备回镖局。
城郊大道上,江千夜和莫远歌各乘一骑,慢悠悠往罗衣镇方向而去。毛球烧焦的白毛又长出来了,比以前的更飘逸柔顺,它趾高气昂地缓步前行,时不时喷个响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