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辞半阙踏歌行(175)
这疯子,疯癫了还有骗人的心思,还是当年那诡计多端的性子。莫远歌见他如兔子一般窜出门,心头只觉好笑。快如闪电闪至他身前,抱着胳膊笑眯眯盯着他煞白的脸:“小公子,你往哪里去?”
去路被挡住,江千夜立即站住,双眼狡猾地一转,转身又往另一个方向逃窜。莫远歌身形一移,又将他去路挡住。江千夜大骇,脸色又白了一个度,但这人向来不会轻易服输,他又往另一边逃窜。
“小可怜,你心眼真多。”莫远歌瞬移拦住他去路,笑眯眯抬手刮他鼻梁。江千夜大惊,一把拍开他手,不死心地往另一边逃窜,结果还是被堵住。
“小公子,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呀。”莫远歌心情大好,逗弄道。
眨眼间,两人犹如猫捉老鼠一般,一个逃一个堵,在院中来回跑了一刻钟,直到江千夜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膝盖,弯腰猛喘气。
莫远歌见差不多了,走到他面前挑眉笑道:“怎么,跑不动了?乖乖跟我回屋。”说着就要来扶他。
江千夜喘着气,双眼阴恻恻瞥了莫远歌一眼,透着阴毒狡诈。嘴角一咧,恶狠狠道:“你做梦!”说罢竟拉住莫远歌凑过来的手,张口咬住他虎口,森森白牙嵌入他皮肉,口中“嗬嗬”作响,“老畜生,你去死!”
作者有话说:
猫捉老鼠~谢谢大家支持,鞠躬~
第129章 夜会萧楚玉
卜算子.萧楚玉上斋殿忆鸿安镖局
残月挂枝头,深宫冷孤绝。不见往日奔波客,独剩心头影。
潸然偷拭泪,遗恨忧不息。翻遍案头寻不得,不复少年游。
莫远歌熟知他性子,早有防范。他牙齿深陷莫远歌皮肉,似不撕下一块肉来绝不罢休,却丝毫不见血迹。
莫远歌见他眼睛通红,满脸是汗,因为用力整个身子都在发颤,眼神充满恐惧和憎恨,逗弄他的心情一下就没了。
在江千夜眼中,此时自己就是袁福芝,他该多恐惧?怜悯地轻拍他肩背,柔声哄道:“星河,别怕。我不逗你了,别怕。”说着将他拥入怀中,直后悔方才那般捉弄他。
“星河,袁福芝早就死了……我们在清泉山合力杀了他,你忘了吗?”轻拍怀中人的背,轻声细语安慰。
“若如此能消解些许恐惧和憎恨,我愿意给你咬……”莫远歌偏头紧贴着江千夜鬓边乌发,满心怜惜,“别怕……远哥在,星河永远不用害怕……”
习了天阙密卷,只要自己想,他绝伤不了自己分毫,可安然承受江千夜的一切,好的坏的都受着。
过了许久,怀中人颤抖得不那么厉害了,牙也有松开的迹象,莫远歌当机立断,一下抽出手,趁他没反应过来,弯腰将他横抱在怀。
江千夜被莫远歌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脸色煞白,眼睛瞪得老大,下意识抓住他衣襟,随即发现他没伤害自己的意图,惊恐不安地依偎在他怀里,犹如受惊的幼兽,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莫远歌大踏步回到房中,将他放在床上,仔细看着那张尚有些惊恐的脸,柔声道:“星河,你生病了,我不得不把你锁起来,不能让你跑丢了。”
江千夜怯生生地偷看他。
莫远歌莞尔一笑:“你不出声,我就当你答应了。”拿起锁链细致地将锦帕重新缠绕,保证不会伤到他的手,“今晚待你睡下,我要出门一趟。你乖乖睡,我很快就回来了。”
江千夜懵懂地看着他,也不知听懂没有。莫远歌也不在意他是否听懂,重新用锁链绑住他双手,转身出门拿饭。
晚上,莫远歌守在床边,待江千夜发出沉稳绵长的呼吸,知道他睡着了。他轻手轻脚起身,走到案边,见桌上放着龙凤刀匣,犹豫了一下,还是拾起刀匣背上,推开门纵身一跃,犹如夜鹰般消失在黑云中。
即便习了天阙密卷,无需什么武器,他依旧喜欢用这双刀。这对老朋友陪他风里来雨里去,陪他颠沛流离,护他半生周全,只要龙凤双刀在身边,心里便安稳。
时节已近中秋,上斋殿燃起了一盏孤灯。空旷的大殿一阵阵阴冷,寒风从门窗吹进,摇曳的灯火映在窗上,更显苍凉孤寂。
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背手而立,仰望着门外疏影,双眼透着冷硬。这人,正是回宫两年的玉玉,萧楚玉。
他身材瘦削,四肢修长,长身玉立。原本幼稚的面庞有了锋利的轮廓,眉眼清俊,面目依稀有着萧景明的影子,却比他父亲稍显柔和,身量也比他高大许多。这个父皇放弃,被世人遗忘的皇子,在两年不为人知的光阴里,暗自长成了他母亲的模样。
黑夜中,一个人影匆匆从后门进来。甫一进门,立即取下遮面斗篷,冲玉玉三跪九叩:“老臣拜见殿下。”
玉玉缓缓转身,眸光柔和地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面含微笑:“太傅大人请起。”说着便过去搀扶他,轻声道,“太傅乃我授业恩师,若在民间,当我拜你才是。”
太傅吓得低头,颤颤巍巍道:“殿下说笑了。”怯生生望着他,眼中竟蕴着惧怕,“不知殿下招老臣来,有何事吩咐?”
他不肯起,玉玉便不搀了,站直身子背手收了笑:“药用完了,还请太傅帮我再拿一些。”
太傅浑身发颤,对着玉玉磕头如捣蒜,痛哭流涕:“殿下饶命啊!老臣一介读书人,一生从不害命,还请殿下另……另请他人……”
玉玉嘴角挂着一抹邪笑,冷眼看着他:“太傅说笑了。你都帮着我杀了那么多人了,不差这一个两个。”随即蹲下,饶有兴趣地看着瑟瑟发抖的太傅,“我数一数啊,周顺、李朝贵、张子兰、林琪,四条人命了呢!”
这四人,一个当年嘲笑过他,一个虐待过元宝,还有两个是奉命棒杀元宝的太监。被禁足上斋殿有一个好处,便是手边不缺经史典籍,民间少见的各种珍贵书籍应有尽有。他弃了武学,专心致志修习史书、药经医理。两年夙兴夜寐的苦读,将古今中外帝皇决策天下,运筹帷幕,烂熟于胸;更熟记医药配伍禁忌,不学治病,专研究如何杀人。
太傅以额触地,哭道:“殿下,老臣一介书生,年纪又大,再做不得杀孽,否则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
“哈哈哈哈~”玉玉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笑得前俯后仰,跌坐在地。他满眼疯狂,指着这清冷的上斋殿:“太傅看看,难道这里不就是十八层地狱?”
“这深宫呐,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收了笑,凑近太傅的耳朵,阴毒地道,“进来了,便算不得人,都是鬼。”
“殿下呀,收手吧~皇上知道了可不得了啊!”太傅不敢看他,只是不停磕头。
“你以为他不知道吗?”玉玉眼泪都笑出来了,抬袖擦了眼窝,站起来拍拍膝盖的灰,“莫名其妙死了几个内侍,以他那的耳聪目明,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只不过呀,他根本不在乎。在他看来,不过就是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蝼蚁。我可是他唯一的亲儿子,只要我不杀父弑君,他都不会杀我。”
理好衣衫,他抬头挺胸,傲然蔑视着太傅,冷声道:“若非他只允许你出入这上斋殿,你当我愿意找你?没工夫跟你废话,去吧,明天落日前,我要收到药。”
太傅只恨自己当初不知他意欲何为,见他可怜,便从了他的乞求,帮他带了一味药,接着便是第二味、第三味……自第一个人死,才明白他竟是想报仇。可自己已有把柄在他手,不得不听从于他,只得一次次帮他杀人,以至如今弥足深陷,想抽身已然不能。
太傅颤颤巍巍站起来,擦了脸上的泪,叹道:“殿下,老臣随您万劫不复了……不过您要告诉老臣,这次是谁?”
见他妥协,玉玉冰冷的脸这才有了笑容:“这你就别管了,照做吧。”
太傅无奈地摇着头,弯腰驼背,一脸哀戚,蹒跚着转身欲走。
“对了太傅。”玉玉在他身后轻声道,“请代我问父皇安好,就说儿臣十分想念父皇,期望见得父皇天颜,当面向父皇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