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辞半阙踏歌行(179)
“哼。”萧景明不屑冷哼,抬头仰望漆黑的夜空,“朕还以为他死了,这老东西果然狡诈。看样子,你什么都知道了。”
“不错。”莫远歌道,“草民九死一生,终还是活了下来,陛下是不是特别失望?”
“废话少说。”萧景明侧身睥睨着黑暗,“说吧,你意欲何为?”
莫远歌用手扇了扇眼前空气,皱眉道:“这皇宫透着一股霉臭味,令人闻之欲呕,你这躲在腐朽处的老鼠,也该见见天光了。”
“哼!就凭你?”萧景明不屑一笑,“低贱的蝼蚁,竟想与天比高!蚍蜉撼树,简直狂妄!”
莫远歌哂笑:“既然你自比是天,那我问你,子民犯法,以皇法论处;天子犯法,该当何罪?”
“无罪。”萧景明回得正义凛然,“普天之下,万物如尘皆为蝼蚁,唯有朕乃真龙天子!”
“萧景明,你真是失心疯了。”听着这么不讲理的狂悖之言,莫远歌哑然失笑,“俨然忘了你当初如何伤天害理,丧尽天良,踩着北梁子民的尸堆爬上那位置,身背着几万无辜亡魂,你晚上不做噩梦吗?”
这话直刺萧景明心头,昨夜文治殿群鬼乱舞赫然眼前。心头一哆嗦,后背恶寒,嘴上却冷笑道:“哼!朕手下亡魂无数,要索命,也轮不到这群蝼蚁!自古成王败寇,哪个上位者不是踩着尸骨堆爬上去的?朕是杀了数万人,可朕也救了数万万北梁子民的性命!若非如此,他们早被邻国铁蹄践踏!你们这群蝼蚁,何来如今太平盛世可享?”
萧景明满眼疯狂,张开双臂道:“为君者,便是要权衡利弊。杀一人可救百人,朕便会毫不犹疑地杀之!这便是帝王之道,为君之道!”
“谬论!”莫远歌大怒,“那一人所犯何错,凭什么就要被牺牲掉?”
“因为他弱!”萧景明森然一笑,“弱,便该死!”
屋顶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守卫。身着寒甲、手持长枪的侍卫纷纷汇聚到文治殿前,侍卫首领仰头望着屋顶对战的二人,厉声喝道:“大胆逆贼,竟敢擅闯禁宫,拿下!”
莫远歌瞥了下面的黑压压的侍卫一眼,眼中凶光暴起,似有燃烧熊熊的火焰,龙吟刀被极其强劲的内力一催,寒白的刀身瞬间血红,犹如烧起来了一般,划开气流,刀身双龙戏珠的震得空气“嗡嗡”作响,急速砍向萧景明。
一片惊呼声中,萧景明竟直接横臂格挡,只听“当”一声,刀身斩在他胳膊上,竟似斩在钢铁上一般,瞬间激起一片火花。萧景明胳膊毫发无损,却硬生生被那一刀砍得倒退四五步,脚后所到之处,瓦片尽碎。
莫远歌不等他站稳,纵身暴起一跃,双腿猛地踹向萧景明胸口。萧景明这些年何曾遇到过这般强劲的对手,避无可避只得双臂横在胸前格挡。
“呯”一声巨响,黑暗中只见萧景明瘦小的身躯倒飞数丈远,“啪啪啪”屋顶瓦片被他身躯砸碎一片,随即脊背撞到屋顶厚重的脊兽上,丁零当啷砸碎无数瓦片,这才站稳。
黑暗中,他猛烈地喘着粗气,活动了下手腕胳膊,冲朝他缓缓逼来的莫远歌狞笑:“果然是习了天阙密卷,朕多少年没遇到过这么强劲的对手了!不过这样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都习了天阙密卷,你以为你杀得了朕吗?”
黑暗中,莫远歌犹如夜鹰般俯冲过来,又是极其很辣的一脚,当胸向他踹去。萧景明见状立又是双臂交叉格挡。
他习天阙密卷之前并未好好习过武,习了天阙密卷之后更不屑于习武,因此对战招式贫乏,只会一味蛮冲蛮打。遇到莫远歌这样精修武学的高手,又与他力量相当,应对起来便十分吃亏。
“呯”一声巨响,下面的侍卫目瞪口呆中,莫远歌径直踏破屋顶,两人随着屋顶瓦片渣滓径直掉落文治殿。
文治殿内一片狼藉,灰尘四起。侍卫们惊慌失措冲进殿内,只见萧景明一身灰,狗似地趴在地上,满头满脸都是灰,十分狼狈。
莫远歌一脚踏在他肩头,蔑视着地上的人:“当然有意思,不杀你,打一顿出气也是极好的。”
“咳咳”萧景明被灰呛得不断咳嗽,仰头望着莫远歌。灯火照耀下,莫远歌面庞俊美无双,深邃的双眼透着不屑。
望着那张白皙俊俏的脸,萧景明血红的眼睛凝着惊诧:“为何你面容没有异状?”
“大胆贼子~还不束手就擒!”侍卫们围着二人,寒枪尖端对着莫远歌,却不敢上前。
莫远歌抬头环视众人,又偏头看着地上的萧景明,笑得邪性:“皇上问话,草民不敢不答。但想必皇上不会想让这么多人听着。”
这些年,身体面目的异状害得萧景明苦不堪言,做梦都想变得跟正常人一样。如今见莫远歌丝毫没有异状,早已死去的希望又死灰复燃,连忙冲着侍卫厉喝:“滚下去!”
“皇上~这……”侍卫首领为难了,想走又不敢。
“滚~”萧景明再次厉喝,侍卫们无奈只得撤走。
侍卫们一撤走,莫远歌突然一把抓住萧景明脖颈,一下将他从地上拉起,“呯”抵在殿中盘龙柱上。他紧紧扼住萧景明脖颈,凝视着那双血红的眼,蔑然一笑:“以你的歪理邪说,弱便是罪过便该死,那此刻你就应该是个死人了!”随即扭了扭脖子,直视那双鬼魅般的眼眸,“不过这样便宜地杀了你就成了报私仇,且让你多活几日,受尽万人唾弃再杀你不迟!”
四目相对,萧景明任由他捏着,咧嘴一笑,血红的双眼透着疯狂:“莫远歌,你太狂妄了!朕堂堂天子,万乘之躯,岂由你这江湖草莽这般拿捏?!”
“由不得你。”莫远歌手上发力,捏得他脖颈嘎吱作响,原本硬如钢铁的皮肤竟硬生生下陷了几分,“你倒行逆施,残暴无度,我必替天行道!”
萧景明咧嘴一笑,猛地发力,只听“砰”一声,竟生生挣脱了莫远歌的挟持。
他傲然而立,整理了下衣襟,背着双手挺直身板,在高大的莫远歌面前气场竟丝毫不输:“朕御敌于外,开疆扩土,功在北梁千秋万代!你以为就凭你一张嘴,就能与天为敌?哈哈哈,痴人说梦!”
莫远歌眼中燃起斗志,冷笑:“是否痴人说梦,走着瞧!奉劝你一句,千万别再使那见不得光的纵火和暗杀,这种为人不齿的手段,太低劣下作。”
暗中派人纵火刺杀一帮孤儿,实乃下三滥都不屑为之。萧景明乃一国之君,被当面揭穿,顿觉面上无光,拍了拍胸口的灰,转移话题:“说说,你为何没有异状?”
莫远歌笑得邪性:“你想知道?”
“想。”萧景明毫不掩饰自己期望恢复正常人的欲望。
“偏不告诉你,急死你!”莫远歌潇洒地将刀匣斜跨在肩头,“老子今日一为打你一顿出气,二是正面向你下战书。萧景明,洗干净脖子等老子!”说完留下一脸惊诧的萧景明,纵身一跃而起,从屋顶破洞冲出,眨眼便消失在黑夜中。
萧景明愕然望着那破洞,被人这般戏耍,脸上的愕然逐渐化为阴沉和愤怒。
第132章 噩梦缠君身
朝阳门口,林晨疲惫地上了自家马车,等候已久的老仆掐灭烟袋,驾着老马慢悠悠地回城东的家。
太医令府邸与赵太傅府邸皆在东门大街,大门错望,相距不到十余丈。林晨倚着马车厢打盹,忽而被一阵喧闹吵醒,他掀开门帘问道:“老陈,何事?”
老仆在马车外道:“老爷,是宫中仪仗,把街口堵了。”
林晨现在一听宫中就一脑门官司,巴不得离他们远点,当即疲惫地道:“后退些,等仪仗过去再走。”
“是。”老管家驾着马车随着民众往后退,直到宫中仪仗肃然远去,才又驾着马车往东门大街去。
“老爷,您说这是哪家的喜事,这样隆重。”老仆看着道两旁披红挂绿,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