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辞半阙踏歌行(139)
“不识。”望着明月,江千夜怅然叹道,“唉……可怜呐,幼年家规森严,除了我娘,没再见过第二个花家人;后来被袁福芝关在袁府,讯息断绝,除了记得老畜生容貌外,再不知花家情况。”
“后来逃出袁府,机缘巧合之下,才听闻烂柯公子的大名。”江千夜森然一笑,“烂柯公子名满江湖,拿他开刀最好。”
“花白露还有一子,名叫花知焕。”花知焕透过黑布直视江千夜,“他与你娘花明月一母同胞。”
江千夜转头看着花知焕,眼神清透,似能透过黑布看到花知焕的脸,似笑非笑地道:“师父,那你说,他该杀不该杀?”
花知焕手一抖,忐忑地看着江千夜,反问道:“你想不想杀他?”
作者有话说:
祝宝子们高考顺利~看到我的人都心想事成~
第102章 君心似我心
月色下,两人隔着黑布互相对视,都恨不得从对方那双眼睛里寻出蛛丝马迹,看透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江千夜漆黑的眼珠透着狡黠与玩味,细细打量着花知焕面上黑布,忽而爽朗笑了:“算了,提他做什么。他早就逃得不见踪影,我就是想杀他,也得寻到人再说。”他顿了下,意味深长地看着花知焕,一字一顿,“而且,我尚未见过他真容,见面也未必认得。”
花知焕避过江千夜的锐利的目光,轻松一笑:“也是,不提他了。今日你学会了第三式,算小有所成。走,为师请你喝酒。”
江千夜回头看着那变成一堆废墟的小木屋,问道:“去哪喝酒?”
花知焕神秘一笑:“跟我走就是了。”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镖局后的山崖边,站在崖上望着下方灯火摇曳的罗衣镇,凉风拂面,夜静得让人心安,远远还能听到镖局里孩子们的嬉闹声。
“来这里做什么?”江千夜好奇地问道。
“武林高手到了破境的关键阶段,心神全都在破境上,若无人守护便十分危险。”花知焕道,“所以,他们会选择安全的地方闭关。”
江千夜道:“这个我知道,但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闭关。”花知焕道,“此崖高约三十丈,悬崖峭壁,飞鸟难飞过,猿猴愁登攀。悬崖中有山洞,乃鸿安镖局历代高手破境时的闭关地。为师已在里面屯了米粮吃食,接下来你将闭关其中,苦练天阙剑法剩下的攻、防、袭、破四式。”
“啊?”江千夜惊了。随即见花知焕纵身一跃,从崖边一跃而下,在空中几个翻滚,稳稳落于崖壁上一块凸起的大石板上,抬头对江千夜招手:“臭小子,下来呀!”
江千夜见状,依葫芦画瓢,也纵身跃下,稳稳落于石台之上。他好奇地转过身,见背后赫然出现一人高的洞穴,穴壁上挂着壁灯,遥遥一见,洞内腹地开阔,起码不下十丈方圆。
“哇~”江千夜感叹,不由自主往洞内走去,“远哥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地方。”
“莫远歌天生武学奇才,早已到了开脉境,离逍遥境尚有一尺之遥,暂时用不到这闭关洞穴。”花知焕道,“明晚开始,你便在此闭关。”
江千夜环顾着洞穴,皱眉道:“师父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你既不让远哥知道我跟你学剑法,又要我闭关,我如何瞒过他?”
花知焕轻笑:“你满脑子骗人的鬼主意,自己想。”说完便朝洞穴深处走去。
“喂~”江千夜不满地囔起来,盯着他背影嘟囔了一句,“老狐狸。”
莫远歌一觉睡到第二日天光大亮,被江千夜开门声吵醒。
江千夜神情恹恹,进门便将天阙剑往桌上一放,疲惫地倒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帐顶。
“怎么了?”莫远歌连忙坐起,给他倒了一杯茶,“练功不顺?”
“不是。”江千夜转头接过茶杯,却没喝,“师父说我可以练天阙剑法剩下的四式了,但却需要闭关苦练,就在后门那悬崖上的洞穴里。”
莫远歌愣了,随即将胳膊搭到江千夜肩上:“那不是好事一件吗?你苦恼什么?”
江千夜烦躁地躺下,翻身抱着被子:“烦就烦在他要我自己想办法瞒着你,这老狐狸可真会折腾人。”
莫远歌躺下来抱着他,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这有何难。你就告诉他,我走镖经常十天半月不回镖局,等我回来时你再回来住两日。这样既有了借口,我们隔三差五也能见面,岂不美哉?”
江千夜眼睛一亮,豁然开朗:“对哦,我怎么没想起来~”满心的烦闷顿时一扫而光。
“那你好好准备,不可落了东西。”莫远歌宠溺一笑。
“我什么都不想带,除了你。”江千夜一把将莫远歌按在身下,饥渴地舔了舔嘴唇,笑得邪性,“美人儿~睡饱了么?睡饱了,我可要享用了……”
当夜,江千夜刚收拾好包袱离开,梁奚亭便来了。玉玉的事情一毕,他便迫不及待地去妙染坊提亲,在宋皎月极力促成下,几乎不费功夫便得了赵明镜的首肯,婚期定在七月初十。
“清秋来啦,快进来。”伍智达连忙招呼梁奚亭,又是沏茶又是擦凳子,“快进来坐。”
梁奚亭踏进伍智达的屋子,从怀里掏出一份帖子双手郑重地递给伍智达,低眉垂目,几乎是乞求道:“达叔,婚姻大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想让人说我危柱山不懂规矩,怠慢了晓云。婚期当天,还请你权充高堂,操持婚事。”
可怜他父母皆亡,早已没了高堂可拜,心中本对伍智达当年见死不救耿耿于怀,可为了不委屈宋晓云,竟低声下气来求伍智达。
他恭敬地低垂着头,双手敬重地递上帖子。伍智达心中一阵揪着疼,皱巴巴的手覆在帖子上,满心愧疚:“唉……你这孩子,你肯让老头子操持婚事,老头子已经是感激涕零,何须这样……”
梁奚亭将帖子塞到他怀里,把头瞥向一旁:“那达叔准备好,明天一大早出发。”说完便逃也似地往后院跑。
冲到莫远歌住的院子才停下来,夜晚凉风一吹,缓缓将心头的恨意压制下去。
他睚眦必报,恨伍智达见死不救,时时提醒自己无论那老头对自己再好,都是应该的,都是他在赎罪。可十几年过去了,再多的罪孽也该赎完了,梁奚亭心头还是无法放下,无法坦然面对他。
“唉……我是否真的心胸狭窄?”梁奚亭自问。
莫远歌正在井台打水,见梁奚亭神情恹恹地进来,连忙放下水桶唤道:“舅父,你怎么了?”
莫远歌的呼唤一下将梁奚亭思绪拉回来。收了思绪,换了副温和的面容,快步走过去帮莫远歌将水桶提起来倒进大盆:“不日就该起程去妙染坊接亲,我来接你和达叔去危柱山。”
莫远歌放下水桶,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舅父终于要娶舅娘了,我先恭喜舅父,双喜临门。”
梁奚亭面皮一热,握拳抵唇轻咳了声:“没大没小。你那心肝儿呢?怎么没见出来?”
“他闭关去了。”莫远歌倒是坦然,对梁奚亭的取笑毫不在意,“否则他定要向舅父讨喜糖喜饼。”
梁奚亭白了他一眼,抬腿往屋里走:“你打算就这么跟他混一辈子?”
莫远歌将绑镖车的麻绳放进大盆里泡着,也跟着进了屋:“柴米油盐,诗酒花茶,寻常夫妻如何过,我们大抵相似。如何叫混?”
“夫妻”二字刺得梁奚亭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待莫远歌一进门,他一把将他抵在门上,双眼锐利地盯着他:“温如,别骗舅父。你是因为迫不得已,还是当真厌恶女子?难道是宋大娘的暴躁,让你有对女子有了阴影?”
他还真敢胡猜,莫远歌也懒得解释。他盯着梁奚亭的手,意味深长地笑道:“舅父凑这么近,不好吧?我可是喜欢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