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风雪(148)
在没有失去的时候,他只觉得很寻常。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写过最动人的一句情话了!
“我心悦你,我想要你知道。”
第96章 客青衫 46
后来他们俩在那条深巷里吻了半宿,银止川掰过西淮的脸颊亲得又狠又用力,按着他的脖颈像捕捉到了某种猎物,使西淮根本无处可逃。
有巡街的禁军过来,往巷子中稍微探过一眼,接着就被银止川一坛子酒瓷扔了回去。
西淮对那个夜里的所有记忆,渐渐都变得和馥郁酒香混在了一起。
第二日的时候,银止川去找林昆。
正巧李斯年也在,二人一见面,李斯年就望着他,说道:
“昨天夜里,我营里一个巡逻兵说……”
银止川道:“某些人,自己值班开小差,在桥头买泥人,就不容许别人做点什么事了。”
林昆正巧要送李斯年落下的护腕出来,见他们俩站在门口,打哑谜一样说来说去,蹙起眉头问道:
“怎么了?……斯年,你不是赶着去当值吗?”
李斯年微微一笑,从林昆手中接过护腕,又与他交换了一个吻,说道:
“嗯,走了。”
猝不及防的银止川:“……”
好恨今日没有带西淮一同来。
这一天在下雨。
雨水滴滴答答的,从林昆府邸的屋檐淌下来。
李斯年离开的时候踩在水洼中,禁军的靴子更重,会将积水踩得溅起数寸高。
林昆就这么听着“啪嗒啪嗒”的水声,目送着李斯年走远了。
银止川注意到,那伞似乎也是林昆的。
“进来说吧。”
稍时,林昆收回目光,李斯年的身影已经走过拐角,看不见了。他低声说。
“沉宴怎样说的?”
进了聆月厅后,银止川问。
林府很阔气,在朱雀大道上算是数一数二的高门府邸了,但是出人意料的,林昆的小院却十分简朴。
甚至从前有小贼造访,进来转了一圈又出去了,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这林公子的别园守卫如此大意——
实在没什么好偷的。
银止川坐下后打量这间林昆的会客之所:
一张桌案,一面堆满了书的墙架,再就是一盏提神的熏香炉。确实相当简陋,和普通人家出身的贫寒士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唯一看得出这位御史身份显贵的是角落里的几只空酒坛——那都是惊华宫里特赐的宛荒酒,极其珍贵。能得到的都是盛泱非富即贵的簪缨家族。
林昆是喝酒的,常常醉后写诗。
写好后,却谁也不给看,只是彻夜在那白宣纸上宣泄着风流意气,然后再即刻销毁。谁也不知道他在那纸上写了什么。
这点倒是和他清俊雅致的外表不同。
“稍等。”
林昆在银止川的后面进来,将桌案上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
桌上有一盏没怎么喝的茶,大概是李斯年留下的。
林昆给银止川重新倒了一盏,以两指推到他面前。
“下个月二十就会行向神女河河神的祭礼。”
半晌,银止川打破了沉默,开门见山道:“你去见过沉宴了?”
林昆无声认可,却叹息了一声,无可奈何道:
“陛下不愿意放弃废除钦天监的打算。”
银止川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想,这当然,不废钦天监就留不住楚渊了。
更不提钦天监平日勾结世族,建立党羽,还做了那麼多腐败事,想让沉宴不除都不行。
“但是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大动干戈的时机。”
林昆望着窗外说:“钦天监与太多世族纠葛不清,更不提在民间,神祗是多少百姓奉为至高的信仰。此时废除钦天监,无异于给重病之人下一剂虎狼之药。……盛泱,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你觉得盛泱是‘垂死之人’?”
银止川挑了挑眉。
林昆垂眼看着桌案上的茶,轻笑了一声。
是啊,其实他们都知道。
无论是谁,都有一种无从言说的预感。只是他们又从不说破,没有任何人提起,就像一种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默契。
“沉宴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良久,银止川开口道。“……因为,他很害怕。”
沉宴不是先皇后的亲生子,他的生母是一名出身低微的宫女。
先皇后是世家大族的幺女,氏族在前朝势力很大。所以她没有产下先帝的皇子之前,不容许任何嫔妃诞下子嗣。包括公主。
先皇后嫁进宫中二十年,先帝就二十年没有子嗣。为君者做到这个份上,也实在耻辱。
直到后来先帝极偶然地宠幸了沉宴生母,又将她忘在脑后。这个不被任何人关注的低微宫女才诞下了先帝的第一个孩子。
后来沉宴生母自然被赐死了,先皇后将沉宴领回了自己的宫。
沉宴忍辱数十年,直到登基后才报杀母之仇,拉开清缴世族的帷幕。
“所以……他太害怕了。”
银止川说:“他害怕像十七年前那样,再失去楚渊一次。更不提两次向他最重要的人动手的都是世家。……你让他为了钦天监,忍让退步,那是不可能的。”
“生母和楚渊……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啊。他绝不会让十七年前的事再重演一次。”
林昆手指摩挲着白玉杯壁,看着里头微微舒展开来的青色茶叶,长久地没有说话。
“既然废除钦天监已经势在必行,林大人何不干脆想想办法,帮助沉宴将计划平缓落地?”
银止川挑了挑眉头,轻松说道:“我倒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悲观。”
“如何平缓落地?”
林昆抬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我听闻林大人清正刚直,从来以天下兴亡为己任。既然如此,何不干脆以一己之身担起千万重任,为苍苍众生之希望?”
银止川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说道:“……御史台是朝廷喉舌,其重要性约等于人之脾肾。我想林大人心里也明白——如果不是这样,你也不会如此坚持地入御史台,又绝不肯放弃这里。”
林昆握着瓷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些。
“只可惜莫必欢一党太过讨厌。即便是世代为储君太傅的林家,处理起来也觉得他相当棘手罢?”
银止川说:“但很巧,神女河一案恰巧牵扯到了莫党。如果能借此机会将钦天监与莫必欢一齐除去,岂不是正巧能将‘重病之人’治愈大半?”
银止川观察着林昆的神色,见他果然不再说话,只默然半晌后,说:
“但是……”
“但是机会转瞬即逝,林御史,”银止川戏谑道:“你太过优柔寡断。”
“牵扯到一国兴亡的事,怎么能不谨慎思索?”
林昆蹙眉道:“但是钦天监,在民心之中的重要程度,也许远比我们预料的重要得多。”
“民心不是一件死物,一件你我辩说就能形容出来的东西。”
银止川说:“它是由千万百姓共同组成的。百姓有眼有鼻有口,能听能看能说,他们能自己区分钦天监究竟有没有存在的必要。朝廷废去秘术……对他们是弊是利。”
林昆在此之前,都呈一种犹豫的态度。直到此刻,才终于被银止川打动了一般,目光微微一动。
“你是说……”
“你我可去看。”
银止川说:“礼祭的名单已经出来了,一千只鸡鸭,一百头仔猪,八十一只牛羊,和九十九名姑娘。共涉及五百余户百姓,林大人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同我一起,去到这些百姓家中看一看,问他们对钦天监是何看法。”
林昆微微一愣。
坐谈到至今,已经约莫有一个多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