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望(191)
“没带。”
“送佛都不肯送到西。”
如此说说笑笑,倒也能分散注意力,但很快就有人打断了他们。
戚在野很诧异会在这碰到祝鹤,“你怎么在这?”说话间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身上除了脏点应该没受伤。
“不明显吗?来做志愿者的。”哈巴内拉瞥他一眼说,“这帮温室里的花朵就会自我感动,什么忙也帮不上,净添乱。”
“少说两句哈巴内拉。”
“你说什么黑鬼!”
“你也少说两句!”
祝鹤的性格还是没变,一点即炸。哈巴内拉肤色确实深,不知是先天还是后天晒的。他一向不介意别人拿他的肤色作调侃,但如果是带有恶意的,就另当别论了。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剑拔弩张,戚在野只能充当和事佬两头哄劝。缝完伤口,他让哈巴内拉去处理抓到的绑匪,“送几个到警局,再留两个带回鱼婆那。”
“嗯,我知道怎么做的哥。”
哈巴内拉走后,祝鹤想带戚在野去外面的医院重新包扎,“小心感染。”
“放心,哈巴内拉做事一向细心。”戚在野捡起外套,打算先送祝鹤离开。
祝鹤怏怏地跟在他后面,“你是不是又觉得我在胡闹?”
戚在野如实道:“没有,只是觉得你不够深思熟虑。你想做志愿者,大可以去安全一点的城市。”
“我没有胡闹。”祝鹤停下脚步说,“我只是想多了解一点你的过去。”
戚在野在几步之外停下脚步,祝鹤看着他的背影深吸气继续说:“我很害怕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关系会越来越远,所以我想来你长大的地方看看,走你走过的路、体验你成长的环境,心想这样,我们总该能多一点话说了。”眼睛酸酸涨涨的,祝鹤使劲揉了揉,“你总说等我长大再跟我慢慢谈,我不知道怎样才算长大,明明跟一个比我小的人都能谈笑风生,跟我却总没话说……我知道是我们没共同语言,可我在努力,你能等等我吗?”
他说了一长串的话,戚在野却只简短快速地回他四个字,“没有必要。”
冷漠的话语,砸得祝鹤耳膜震响,原以为的温柔宽慰一句没有,这让他倍感失落。
两人在路上停顿的这一功夫,有不少人围上来跟戚在野热情地打招呼,还有个老妇人挤进人群,颤颤巍巍地亲吻他的手背和脸颊,她儿子是被劫持的司机之一。
“这是一片没有神保佑的土地,但好在你们来了。”
祝鹤被挤到了人群外围去,他内心不悦,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想让戚在野自己发现这件事,可对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只顾着弯腰和老妇人说话。
那老妇人望向戚在野的眼神让人动容,充满感激与喜爱之情,而戚在野一贯冷淡的神情也因为她变得柔和。祝鹤看了心里泛酸,骂自己没出息,可确实又羡慕得不得了,自从两地分居,他们就一直处于见不着面、说不上话的状态,更别说得一个好脸色了。以至于如今再相见,他恍惚觉得戚在野变陌生了。
戚在野是变了。过去的他破碎成一片片,勉强靠着一股倔劲拼凑起完整的身体,但无论怎么伪装坚强,组成这个人的基调都是哀伤。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在祝鹤看不见的地方完成了自愈,每一根都头发丝都像经历了蜕变,火红得像一团朝阳,或灿烂的落日,他成了一团真正的野火,雨浇不熄、风吹不灭,急驰在广阔的天地里,痛痛快快地燃烧着。
他不靠任何人,就这样救赎了自己。
从没有这样一刻,让祝鹤觉得他离自己好远。他忽然想到,即便了解了戚在野的过去又如何,现在已经不是戚在野原不原谅他的问题了,而是他渐渐跟不上戚在野的步伐了,他们正在渐行渐远中。
戚在野感觉到衣摆有拉扯感,回头一看,是祝鹤不知何时挤进了人群里,悄悄拉住了他的衣服,像一个害怕走丢而紧紧抓着大人的小孩。
后来他们远离人群,来到一辆越野车边说话,戚在野想把祝鹤塞进副驾驶,但那个人脚上像生了根,怎么也推不动。
“我正好要去空丘市,顺路送你去车站。另外我说的‘没有必要’是认真的,因为任何人都不值得你如此冒险,如果你出了什么事,让所有爱你的人怎么办?”戚在野劝道。
祝鹤没精打采地垂下头,“那些人里也包括你吗,你也会担心吗?”
戚在野回:“会,我还会很自责。任何人因为我受伤,我都会难过。”
祝鹤眼里的光又瞬间灭了,他低落地嘟囔,“那我就没什么特别的了。”几番挣扎过后,他又颇为不甘心地问:“那你还爱我吗?”
以往问这个问题,戚在野表现出的更多是无奈,仿佛在说,“还用问吗?”、“这是个什么蠢问题。”可如今他却认真思索起了这个蠢问题。
“你说啊……”祝鹤扯他的衣服,“爱不爱需要想这么久吗?”
戚在野缓缓开口,“直到你问我之前,我都认为是爱的,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想过这件事了。”
祝鹤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好了我不要听接下来的了。”他说完眼眶立刻泛上湿润,可即便他幼稚地捂住耳朵,还是听到了最不想听的一句话。
“对不起啊小鹤,我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喜欢你了。”
眼泪“唰”得滚落,四肢发麻发木。祝鹤木愣愣地站在那,风吹得他身形摇摇欲坠。
“忽然有一天,我心里就有了比爱情、比你更重要的东西,我的家乡、我的孩子,以及最重要的,我自己。慢慢我就不再想你了,慢慢我就走出来了。”
祝鹤不肯接受,摇头说不想听。戚在野浑身上下也找不到一包纸巾,只好用手给他抹眼泪,“你重新定制的那枚戒指,尺寸确实合适,但它出现的时机太晚了,最终我把它交还给了你的父亲。小鹤,不契合的榫卯无法强行匹配,就如同我们……”
祝鹤拉着他的手,把脸颊蹭到手心里,他眼前模糊一片,哭到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戚在野抽回手,“后来我想过了,其实方叙才是最适合你的人,你们有相似的人生经历、爱好以及生活轨迹,还有那么高的匹配度,如果我出现得晚一点、如果我退出得早一点,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另外我要提醒你,如果你一直拖着不离婚,他就永远名不正言不顺,你舍得这么对他吗?”
祝鹤拼命摇头,戚在野误会了他要表达的意思,“既然舍不得,那我们就尽快去办理离婚手续。我是看在叔叔的面子上,也是想给你一点时间考虑清楚,才没有重提起诉离婚,但这件事不能一直拖着,对你、对我、对方叙都不好。”
祝鹤用力抓住他的手腕,摸向自己的喉结,他很想发出声音,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办不到,喉咙就像被水浇熄的火堆,火哑了,就再难起。
戚在野这才意识到他出了一些状况,忙问:“嗓子怎么了,说不出来话了吗?”
“不、喜、欢、他。”祝鹤意识到仍旧没有出声,便倔强地一遍遍发声,让戚在野感受自己喉咙的震动。
“不喜欢?”戚在野看他口型猜道。
祝鹤点点头猛抱了上去,哭到身体发僵也不肯松开。
许久之后,戚在野才把手搭上他的背轻轻地拍,酝酿的大段安慰的话最终只归位一声叹息,随即消散在风中。
越野车急驰在黄昏中,戚在野带着祝鹤返回空丘市,他们一路都没有说话,祝鹤哭累就在副驾驶睡着了,中途戚在野下车都没把他吵醒。
戚在野没忘记给家里几个带礼物,买完查理要的布料,又去了附近的商场给拂莱.丹戈买钢笔,至于贺行简,他正在一家乐器店里给他挑吉他。
乐器店员工耐心给他介绍每一把吉他的用料、做工以及音色,戚在野勉强听了个半懂,他们在这边说话,那边的柜台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