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望(83)
去最初的那个地方,那座贫穷破烂、满目疮痍的城市。
那是他最初扎根的地方,也是滋生他全部痛苦回忆的地方,但同时他的坚强与勇敢,也在那里孕育和成长。
*
三年后,空丘市的一家早教机构内,一对穿着朴素的夫妻在课程顾问的带领下参观学校。
“我们这里总共有两个大教室,分别是音乐教室和体育教室。往前走还有一块活动区域,是小朋友们平时休闲娱乐的地方。这边小教室有五个,这个时间,正好有兴趣班的同学在上课。”
夫妻两人在课程顾问的带领下,驻足在一间教室前。教室里正在上美术课,里头总共有一个老师、两个学生。那两个学生很有意思,一个穿着淡雅的素色连衣裙,头发扎的干干净净,脖颈笔直、身板笔挺,连握笔的姿势都非常标准。另一个胖嘟嘟的,相貌看不清,顶着一头爆炸般的红色卷发,穿着芭比粉的纱裙,裙面上镶嵌着数颗劣质却又闪亮的塑料钻石,两条藕一般的小腿上套着彩色条纹裤袜,这个小学生拿了笔也不画画,而是往自己手背上涂,每根手指上都被她涂上了一条细线,老师辅导完另一个学生看过来时,阻止都来不及。
她咯咯冲老师笑,展示自己肉肉的、带着四个酒窝的手背,“变火柴手喽。”
妻子小声问丈夫,“你觉得是哪一个?”
丈夫猜测回道:“穿天蓝色连衣裙的那个,气质不错。那位先生带在身边养的孩子,穿着品味不可能那么俗气。”
“两位,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妻子笑着回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报名的事我们会再看看的。对了,你们这里接送安全吗?会把孩子交给除家长以外的人吗?”
课程顾问回道:“当然不会。但有时也会出现家长来不及来接送的情况,如果是这样,我们一般会提前跟家长确认好,否则也不放心把宝贝交给陌生人。”
夫妻二人离开后,丈夫抱怨说:“一家小破机构还管这么严,不好下手啊。不如就这么算了,谁知道那人是不是真的伯爵。再说了,真的伯爵怎么可能来下城区?来下城区也就算了,空丘市可是最靠近瑞比斯的城市,又穷又破的地方,一个贵族怎么可能待得下去。”
妻子不同意他的说法,“是不是伯爵都无所谓,但看他们的家境应该不差钱。那孩子的爸是开运输公司的,家里还有个管家老头,再看那个伯爵,平时穿得那么考究,衣服都不带重样的,什么样的家境能支撑起他这样的花销?
这几年外面形势不好,公主和国王斗得厉害,还隐隐占了上风。听说是有个军师在给她出谋划策,姓什么斯宾塞的。
那我想,公主取代国王是势必的了。谁让我们的国王名不正言不顺呢?一个情妇的儿子,想也不可能在王室立足。
所以我们得趁现在还算太平的时候,赶紧赚一笔钱离开,小宝过几年也大了,要用钱的地方多的是,我们不能不为他考虑啊。”
丈夫咬牙同意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另一边的机构内。
“婷婷老师,你怎么不看着小戚宝一点,你看她手画成什么样了?”
下课了,正在收拾画具的老师惊恐,“我没看住,不过能洗掉的,没事!”
“你新来的不知道,小戚宝的爹地有洁癖。上回也是这样,他见了后什么都没说,就用戴着手套的手,点了点小戚宝的额头,那个表情似笑非笑,我们几个老师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你就祈祷今天是小戚宝的爸爸来接吧,她爸看着冷酷,其实人很和善的。”
婷婷老师哭丧着脸:“可小戚宝才说她爸去瑞比斯出差了,这几天都不在。”
两个老师对视一响,默默叹了声气。
傍晚时分,一辆灰白色的小面包车停在太阳花早教机构门口。小戚宝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在门口登记的查理.金,她立刻从海洋球里扑腾起来,“差腻!差腻!”
老师把她抱到门边穿小鞋子。她穿好后在地上踩了踩,问老师道:“漂酿吗?” 粉色的小皮鞋上点缀了纱做的蝴蝶结,以及一颗硕大的蓝色宝石,她觉得漂亮极了。
这双鞋是她自己搭配的, 为此出门的时候还跟爹地闹了不开心。爹地喜欢给她穿黑色,说这才像个庄重的淑女。
可她不喜欢,还好差腻爷爷比较支持她的决定。
得到老师肯定的回答后,小戚宝高兴地投入了查理金的怀抱。像往常一样,查理金牵起她的小肉爪要亲亲,结果就发现了她手上乱七八糟的涂鸦。
老师尴尬地上前道歉,查理温和地摆摆手说没事。
面包车的外表虽然破旧,里面的布置却很温馨,主色调也是小姑娘喜欢的粉色。
她爬上宝宝座椅,望着给自己系安全带的查理金说:“差腻,爸爸回来了吗?”
“还要过几天呢。”
小姑娘丧气地拽拽自己的头发,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我想他的时候这里会酸酸。”
查理金觉得她真是可爱又可怜,忍不住揉搓她的脸和头发安慰,“我们晚上可以给他打视频呀。”
一回到家,小戚宝就喊爹地,查理金指指书房说:“爹地在看书。”
谁料小戚宝大叫一声,四肢并用、扭着小屁股爬上楼梯,一到二楼就“哒哒哒”往书房跑去。
“爹地!”
拂莱在书桌前看书,闻声抬头看她一眼,微微抬下巴,“自己来认领罪证。”
小戚宝不懂“罪证”是什么意思,就知道自己昨天藏书房抽屉里的几张糖纸被爹地发现了。
她哭丧着脸去拿糖纸时,正好被拂莱看到她乱七八糟的手,于是手背就被爹地拍了一下。
小戚宝捂着手,委屈得要掉眼泪,可这时她却看到了糖纸下的几张纸,她喊道:“爸爸的!”
先前爸爸就在书房里对着这几张纸发愁,因为上面有好多红色的叉叉,所以小戚宝印象深刻。
伯爵瞥了一眼,“是啊,你爸藏的,藏的地方跟你一模一样,你说巧不巧。”
“爸爸为什么也要藏呀?”
“因为他只考了59分。”
小戚宝扒着爸爸的卷子,小脑袋左晃右晃地看,“什么意思呀?”
伯爵合上书,“意思是,你们两个都要受罚。你,等手上印记彻底洗掉了才能吃糖,至于他,等回来再说。”
小戚宝手扒拉在书桌上,垫着脚,小脑袋搁在手背上,嘴巴一扁,委屈死了。
伯爵拿了本书放在她头上,一头卷毛立刻被压扁,“再罚一条,明天这条粉裙子不许穿出去。”
“呜呜——”小戚宝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伯爵靠回椅子里,手支着额头,看她“啪塔啪塔”流眼泪,笑了一声,“呜呜咽咽的,像水开了。”
小戚宝哭得更大声了,伯爵不慌不忙地拿出一把手枪,上面黏着数张彩色贴贴纸,“也是你干的?”
小戚宝委屈解释:“我只是想把它变得更漂亮!”
“它只是把枪,不需要漂亮。”
“不对,爸爸说了,它可以很酷,也可以很美,就像小戚宝这样!”
“你爸全是歪理,所以他考59分。”
小戚宝词汇量还很缺乏,论嘴战还不是大人的对手,但她又不服气,眼睛鼻子酸酸的,又哭了。
一直到晚上,小戚宝还是抽抽搭搭的,只因伯爵说要把她那些带塑料钻的衣服丢掉。
气得小戚宝扛出她那把亮粉色的玩具狙击枪追着伯爵打,打击敌人无果后,只能回到房间抱着爸爸的照片哭,浑圆的眼泪一颗颗掉到相片上,她哭得一抽一抽,“爸爸,戚宝又被骂噜呜呜——你走了之后,就没人陪戚宝一起挨骂噜,呜呜——”
戚在野是凌晨回来的,他一身的尘土,在外面抖了抖外套才进屋。一回到卧房就见伯爵在落地灯下在看书,他从他身前走过,径直进了连通主卧的另一间小卧室——小戚宝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