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43)
凌猎没回答, 却忽然凑到季沉蛟面前。季沉蛟不料他搞突然袭击, 下意识往后一仰。
“季队长,我请你喝咖啡吧。”
季沉蛟不解, 怎么谁见到他都要请他喝咖啡?他像买不起咖啡的样子?
凌猎叉腰,“你竟然犹豫?让我掏一回钱很不容易哦!”
季沉蛟心道肯定有诈。他要是喝了, 这混账一定会把小票复印一百张, 贴满支队的玻璃窗, 逢人便说:“重案队的季沉蛟季队长剥削民脂民膏!连我这般无业游民的小钱钱都不放过!吭——吭——”
凌猎弯着眼,“季队长,你是不是在编排我?”
某种意义上确实如此的季沉蛟不由得别开视线, 还很刻意地清了下嗓子。
凌猎一脸“看吧,被我说中了吧”的表情,追着他的视线移动, 非要他看着自己。
季沉蛟恼了, “你差不多得了啊。”
凌猎叹气, “我是关心你, 才想请你喝咖啡,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季沉蛟:“啊?”
凌猎右手举起,仿佛握着个放大镜,在季沉蛟脸上比划:“你眼里有很多红血丝,很疲惫吧?”
季沉蛟稍微往后仰,以避免凌猎的手戳到自己眼睛。这一刻,他稍微觉得有些异样。
是因为凌猎说这句话时语气突然变得温柔吗?还是因为他们靠得太近?
季沉蛟用力闭了下眼,疲惫?当了几年重案队的队长,他早就习惯了疲惫,被明白指出来,这却是第一次。
凌猎的温柔就像一个泡沫,顷刻间就消失了。这烦人的玩意儿笑眯眯退回去,卖弄起演技,“好心被当驴肝肺,人心不古,人心叵测,这个社会要完蛋了。吭——吭——”
季沉蛟:“……”刚才的编排果然准确,连音效都有,真吭了!
又想,自己那根本不是编排,是实景预现!
“算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说了要请,某些人狼心狗肺,我还是要请的。”凌猎抹掉并不存在的眼泪,“对面就有咖啡馆。”
季沉蛟竟是被他烦得口干舌燥,确实需要喝点什么。两人一同来到咖啡馆,凌猎兴冲冲地看着点餐台,大气地说:“来!随便点!”
这间咖啡馆不是连锁品牌,从装修风格到品名都透露着一股不着调的浮夸和莫名,玻璃柜里还有店主不知从哪里淘来的小众收藏品,价格自然也十分昂贵。一杯普通的美式竟然就要六十,那些加奶拉花的更是离谱。
季沉蛟本想要一杯随便喝喝,但余光一斜凌猎,忽然生出恶作剧的心思,“真请啊?”
凌猎小声说:“进来之前不知道这么贵。要不我们换一家?”
季沉蛟故意抬抬下巴,“哼。”
凌猎:“你别用鼻子喷气,像头牛。”
季沉蛟:“……”
“不换就不换吧。”凌猎肉痛,叮嘱:“那你看着点啊,我很不容易的,打一次鼓才五十块,也没有酱肉包子吃了……”
话音未落,季沉蛟说:“摩卡超——大杯。”
凌猎:“……”
季沉蛟对服务生道:“给他一杯抹茶拿铁,也要超——大杯。”
服务生忍笑:“好的先生,一共是一百九十九,请扫码。”
季沉蛟微笑看向凌猎。凌猎抠抠搜搜从兜里拿出零钱,“我平常喝的咖啡才七块钱。”
季沉蛟被他破产的样子逗得过于愉悦,本来也没想过搜刮民脂民膏,这会儿逗够了,拿出手机一扫,抢先把钱付了。
服务生:“好的,是堂食还是打包?”
如果不是忙着查案子,季沉蛟还真想在这里坐坐。接近两百的咖啡,卖的更多是环境。但没办法,只好下次有空再来了。
“打包,谢谢。”
凌猎收好钱,盯着季沉蛟。
季沉蛟斜倚在吧台上,和平常的姿态比,有些懒散不正经,“怎么?被我不搜刮民脂民膏的精神感动了。”
“那倒不是。”凌猎一点不窘迫,还笑得有些不怪好意。
季沉蛟:“嗯?”
凌猎:“就是觉得,你说超——大杯时很好玩。”
季沉蛟皱眉,“不兴点超大杯?”
“兴啊,反正又不是我给钱。”
“好玩在哪?”
“像小朋友。”
“……”
季沉蛟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说像小朋友,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卡了半分钟才说:“不要戏弄国家公职人员。”
服务生这时朗声喊:“先生,两份超大杯都好了。”
季沉蛟拿过超大杯摩卡,不等凌猎,大步向门口走去。凌猎跟在后面,“季队长,让我蹭个车?”
季沉蛟站在车门边,“大朋友,怎么来的?”
凌猎笑得打跌,“坐地铁来的。”
“上车。”
季沉蛟今天开的这辆是自己的车,凌猎以前没坐过,前后观察之后,说:“副驾能坐吧?”
季沉蛟思绪大半被案子占着,没反应过来凌猎为什么问这种问题,“不能坐那你趴车顶?”
凌猎:“我是担心,万一这是老婆专座,我这一坐,岂不是说不清了?”
季沉蛟努力忍住一踩油门,把这玩意儿丢在原地的冲动,“上来!”
凌猎恭敬不如从命,坐好后双手合十:“不好意思了,老婆。”
季沉蛟:“……”
车从写字楼区驶出,季沉蛟打算先把坐在老婆专座——呸,坐在副驾的人丢回家属区,凌猎却先开口:“季队长,你准备去哪里,我今天很闲,陪你。”
季沉蛟脑子里还盘旋着“老婆”,语气有点不善:“去庙山公园!”
凌猎:“那我也去看看。”
庙山公园正是刘玉纯和周庆霞等人约好去拍照的地方,现在山花盛开,多的是肩披丝巾的退休阿姨。同时庙山公园也是季沉蛟和凌猎初遇的地方,腰鼓队是公园里的常客。
季沉蛟此前对这些群体了解不足,只是偶尔看见网友们对她们大开嘲讽。要切入刘玉纯这起案子,就要深入这个群体。
路上只有工作可聊,两人自然而然说起被曝光的那组截图。
虽然吃瓜群众认定王小雯就是凶手,正在展开声势浩大的讨伐,但季沉蛟和凌猎却难得达成一致——截图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住在一起的家人最容易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喜欢口嗨的人和能够举起屠刀的人不可并为一谈。
“这个刘灿扬是王小雯小学、初高中同学,关系非常亲密。”凌猎说:“最亲近的朋友之间,说任何话都不足为奇。王小雯没有在其他群说过杀母,可见她信任刘灿扬。”
这也是季沉蛟觉得充满矛盾的地方,刘灿扬对这个亲密好友似乎抱着复杂的情绪,想要看着她倒霉。而男女之间亲密到他们这种程度,却不是情侣关系本身就很奇怪。
“因为刘灿扬是王小雯的gay蜜,他们之间有微妙的竞争关系。”凌猎说:“他们同是双职工家庭出身,成长环境并不好。我今天跟他聊天,得知刘家随着父母退休,日子越来越差,刘灿扬自己的工作也不行。王家却走上一条上坡路,王小雯和刘灿扬的工作性质差不多,但王小雯却是在一家很有前途的公司。”
季沉蛟沉思片刻,“刘灿扬对王小雯的友谊早就变了质,所以那个记者一找到他,他就拿出截图。”
凌猎:“但要说他误导警方、诬陷王小雯,那也不至于。他只是想看到王小雯倒霉。”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季沉蛟说:“那依你看,王小雯只是被刘灿扬整了,和案子无关?”
凌猎:“我只是说,私底下的言论不足以证明王小雯杀母,我可没断定她真的无辜。”
季沉蛟和凌猎想法一致,王小雯的嫌疑并没有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