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166)
老沈也不推辞,“小菜粥。”
为了最大限度容纳客人,老沈的桌子做得都挺大,互相挤着一桌能坐八人。老牟这会儿一人占了两人的地,老沈便站着吃,把位置让给客人。
老牟揶揄:“你个沈头儿,生怕少做一单生意啊?”
老沈笑道:“大家都赶着吃早饭。”
“啧,你就会心疼他们!”
“上我这儿吃个饭的,谁不是苦命人?能帮点忙就帮吧。”
老牟瞧不上老沈这副做派,觉得虚伪,但嘴上也没说,几个包子下肚,跟喝了酒似的,话变得更多,“你这大善人,帮他们咋不帮帮你小弟我?前阵子不是来了个什么连锁团吗?一个个穿西装打领带呢,把老子生意都抢完了!你这儿人流大,我让你帮我揽点客,我给你分成,你也不乐意。”
坐在一旁的客人打量老牟,眼中露出不悦的神情。但老牟脸皮厚,立马凑上去递名片,“兄弟,我是做这个的,一条龙服务,包您满意,您看看。”
医院门口的一条龙服务还能是什么?那客人看一眼名片,不再搭理老牟。老牟做这一行,看得最多的就是白眼,早免疫了,挤出一脸苦大仇深,“人这一生啊,都要经历这个的,看开点啊。”
老沈吃完了,收拾好自己的碗碟。老牟见他要走,几口解决掉剩下的包子,追上去,“老沈,我今儿是来拜托你正事的!”
老沈示意他扫码,他讪笑两声,给了钱,又说:“你就帮兄弟一把!现在生意难做啊,人家是集团军,我是散兵游勇,实在抢不过!”
老沈转过身,“不是我不帮你,是确实不能开这个先河。我这铺子你也看到了,是不是饭点都坐满家属,你们做殡葬服务的哪一个没来找过我?我答应一个,其他的不都来找我?到时候一窝蜂全挤在这,我还卖不卖饭了?”
“其他人能和咱一样吗?咱是老乡啊!”
老沈还是摇头。老牟正要继续说,老沈的徒弟走了出来。他生得壮实,是个农村来的高个子,端着一锅热粥,瞪了老牟一眼,老牟就缩了,“行行,那我过两天再来!”
离开餐馆,老牟唾了好几口,一路上骂骂咧咧,“呸!拿什么乔啊?人叫你一声老板,你还真把自己当老板了?”
这时,天光已经大亮了,和老沈餐馆隔着一条街的三院门外聚集着求医的人,还有许多像老牟这样,盼着他们早点死去好做殡葬生意的人。
老牟蹲了半天点,一桩生意也没拉上,正在路边抽烟撒气,就看见早上塞了名片的一家人正和另一个拉客的站一块儿。他心头一怒,连忙冲上去,想把生意抢回来。那家人一看他这尖嘴猴腮的模样,就烦从心起,两头都没接,被别的人抢走了。
老牟抢生意不成,和对方互相谩骂,还打了两拳,后被医院保安制止。这种事在三院太常见了,保安把两人赶走,也没报警。
老牟快一周没开张了,再拉不来生意,就特么得喝西北风!等保安走远,他又溜回医院,在住院部楼下那块修得特别好的花园瞎逛。
逛了没多久,迎面走来一熟人,老牟立马换上嬉皮笑脸的面皮,“香里大妹子,下班了?”
来的护工陈香里,不算医院的员工,但长期在这儿伺候癌症病人,在老牟眼里她就跟护士差不多。
陈香里看看老牟,皱了下眉,想要绕道走。老牟立即追上去,“哎香里妹子,和老哥咋这么见外?打个招呼都不成啊?”
陈香里说:“我还有事。”
“知道知道,你们都是大忙人。”老牟步子一跨,插到陈香里跟前,故意压低声音说:“帮老哥个忙呗,给拉点客。”
陈香里要走,手腕却被他拉住,甩不开,急道:“我叫人了!”
“你叫,我又没对你做什么。”老牟撒手,眼神阴冷,把一叠名片放陈香里衣兜中,“你那些雇主信任你,等人没了,你帮老哥说两句,老哥又不会亏待你。”
陈香里急于脱身,只得点点头。
老牟站在原地,擦擦鼻子,吐出一口痰,走了。
陈香里回头,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的嫌恶难以掩饰。
中午,到了老沈餐馆一天中的第二个用餐高峰。十个不锈钢大盆摆在铺子门口,荤菜居多,想吃什么自己舀。
季沉蛟和凌猎刚从三院出来,季沉蛟一手拎着两人的体检报告,一手拿着手机查周围的食物。体检需要空腹,VIP体检中心虽然提供营养餐,但凌猎觉得那些糕点包粥吃不饱,非要出来吃正餐。季沉蛟找到一家简餐,正要递手机给凌猎看,凌猎就拉住他的手臂,“走,那里人多!”
人挤人的摊点,季沉蛟是一看就没有凑热闹的想法,凌猎恰恰相反,人多?那肯定好吃啊!
凌猎安排季沉蛟坐在边上一张桌子边,用长腿占座,自己抢来两份堆得结结实实的盒饭。
季沉蛟看看自己的,又看看凌猎的,“怎么菜还不一样?”在他的认知里,吃这种十来块钱的盒饭,就该大家的菜一模一样。
凌猎掰好筷子,第一筷子就夹走了季沉蛟盒子里的肉沫茄子,“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吃两份了啊。”
季沉蛟:“……”
他们今天之所以会到丰市三院来做体检,是因为在未来一段时间,会暂时留在丰市,以特别行动队成员的身份活动。
卫梁案仍在调查中,但由于“雪童”的出现,和那组与刘意祥案相似的足迹,这起案子的侦查方向已经改变。
丰市警方做完了所有排查工作,将卫梁服刑期间的人际关系也查过了。卫梁当时被判了十五年,在狱中表现良好,减刑出狱,在狱中他没有与任何人产生过矛盾。而出狱之后,在舅舅家中颇不受待见,他不敢与家人发生争执,越来越沉默寡言,唯一的兴趣就是在干活之余,找个偏僻的地方在手机上唱歌。
他唱得也不好,纯属自娱自乐。
被他杀害的那名青年不是丰市本地人,其家人、朋友查下来没有作案时间,也不存在买凶的可能。
卫梁案和黄勋同案,凶手针对的似乎都是凌猎。
刘意祥案,凶手穿着凌猎的运动鞋,在凌猎租住的房屋里杀死刘意祥,还给刘意祥换上凌猎的功夫袍,嫁祸的意图非常明显。
卫梁案,凶手穿的正是凌猎的同款运动鞋,留下同款鞋纹,还故意在凌猎看望卫梁当天动手。如果凌猎没有在离开火锅店后立即赶到火车站,就是最有作案可能的人。
然而凶手的动机匪夷所思,为什么要嫁祸给凌猎?更加诡异的是“雪童”。在卫梁案中,“雪童”并不是必需品,凶手当时已经控制住卫梁,有无数种办法杀死卫梁。选择“雪童”其实非常不理智。那栋楼虽然已经无人居住,但万一有人在卫梁还未死去之前回去呢?
既然使用了“雪童”,那就是希望警方将凌猎与“雪童”联系起来?一旦两者画上关联符号,凌猎就与北方神秘的“雪童”案有关了。
所以刘意祥案也与“雪童”有关?
杀刘意祥嫁祸凌猎好理解,人就死在凌猎屋中。但卫梁呢?凶手如果只是要杀个人来嫁祸凌猎,为什么非要杀卫梁?他是准备了多久,才能“恰好”在凌猎来丰市的这天杀死卫梁?
选择卫梁,就说明凶手知道凌猎与卫家的关系。他不仅要嫁祸,还要用这件事刺痛凌猎。
季沉蛟问:“案子发生之前,哪些人知道你和卫梁的关系?”
凌猎说了三个名字,一是特别行动队已经退休的功勋领导,是个在警界非常有名的人物,一是沈寻,还有一个就是萧遇安。
“他们谁也不可能泄露。”凌猎说。
季沉蛟说:“你毫不怀疑萧遇安?”
凌猎眨眼,“我应该怀疑他?”
季沉蛟很理智地分析,沈寻现在是特别行动队的负责人,排除。如果确实没有其他人知道内情,那萧遇安为什么不值得怀疑。
凌猎却笑起来,“我就算怀疑那位功成身退的老领导,也怀疑不到萧遇安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