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141)
她是夏榕市本地人,目前和父母住在老城区商业街对面的老小区里。她家庭并不富裕,没有买车,公司虽然对夜班员工有打车补贴,但她总是将这笔钱省下来,坐夜班公交回家。
公交站和家之间隔着不短的距离,需要穿过商业街。而十二点之后,商业街有扇门会关闭,没法穿,只能从侧边绕一个大圈。想省点时间,可以从河边经过。
大半夜独自走在没几盏路灯的河边,全女士从一开始就很害怕,但她不想让父母这么晚了还出来接她。
去年前年,全女士在这条路上经过时都没出过事,她的胆子也渐渐大起来。但今年开春,又轮到夜班时,她经历了不愿回想的一幕。
那天,她快步在河边走着,没注意到一旁的草丛中躲着一个人。当她经过时,那人突然跳出来,怪叫道:“呀嚯——”
她吓得差点心脏骤停,意识陷入短暂空白,直到那人又说:“好巧,你也回家啊?一起呗。”
她猛然回神,向前方狂奔。
那人紧追不舍,脚步声就像催命符。她绝望地想,完了。
那是个一米七几的男人,表情扭曲,单看从草丛跃出的动作,就可知并不笨重。
而她疏于锻炼,还穿着高跟鞋,她不可能跑过对方!
但不知为什么,那人并没有追上她,而是像猫逗老鼠那样不断靠近,又拉开一点距离,故意纵着她。
“美女,你跑什么啊?我又不是坏人,这大晚上的我也怕啊,和你搭个伴儿不行?”
“你看这儿这么黑,旁边还有河,我把你QJ了丢河里,别人找都找不到。”
“嘿,你不会是真怕我把你QJ了吧?你站住,再跑我就忍不住了哦……”
男人越说越过分,语气充满恶意,像开玩笑,又像恐吓。全女士当时无法思考,只顾着逃命。
终于,她离开河边,跑到了大路上。回头一看,男人没有追上来。但她看得见,男人没有离开,只是藏在阴影中。
那一幕她不敢多看,飞快跑向对街。
这事她没敢告诉父母,怕他们操心,只和公司里同样上夜班的女同事倾诉过。大家虽然没有过这样可怕的经历,但或多或少都因为工作独自走过夜路,一听便感同身受,心有余悸。
和她们商量一番,大家都不鼓励她报警,说是这种事情很多,那个男的没有伤害她,警方不可能立案,而且就算立案,对方也只不过被关几天,而她将彻底被盯上。
全女士后来再没走过河边,要么绕大路,要么不省车费,直接打车到家门口。
席晚又给全女士看了几段魏旭延的视频,全女士百分之九十确定,“我觉得就是他。他被人杀死了?”
席晚趁机问:“你觉得可能是什么原因?”
因为坐在自己对面的是女警,而且是看上去干练强大的女警,全女士的紧张和恐惧消减大半,“我可以说,知道那个尸体是他,我很高兴吗?”
席晚顺着全女士的背,“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我也是女人,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苦。”
“我,我不知道。”全女士低着头,“后来我冷静想这件事,觉得那个男的确实不是要伤害我,不然他完全有能力抓住我。他享受的可能就是我的恐惧吧。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编好的,他知道那样能够精准刺激一个独自走夜路的女孩,而且我们还没有办法让警察去抓他。”
“这种人,肯,肯定不会只这么干一次。他吓唬我的时候已经很熟练了,在我之前和之后,都有受害者。”全女士停顿了好一会儿,像是在平复再次涌起的恐惧,“语言真的没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只有经历过才明白。”
席晚轻声道:“是,我能想象你的心情。”
“我走夜路也有两年了,算是比较适应的,所以这事对我的伤害可能不是最大的。”全女士继续道:“我觉得一定有受伤比我更深的受害者。但是……”
她用力抓了抓膝盖上的布料,“如果那个人是因为这件事被复仇,他是活该,我不想杀死他的人付出代价。”
至此,魏旭延的关系网络多出一条线,他人性中最阴暗的一面也因此浮出水面。
只是与版权骗子这条线相比,女性复仇的可能性非常低,证据更是几乎没有。
第77章 亲疏(27)
“哥, 这你让我查的。”沈栖把平板递给季沉蛟,一整个文档里全是魏旭延最近一年的浏览记录。
这个用最恳切的言辞忽悠作者与他签订“卖身约”的光鲜商人, 最喜欢看的社会新闻是“女子夜跑被杀”、“妻子被丈夫分尸”、“年轻女子失踪疑被男同伴杀害”……
他不仅看, 还时常在评论区发表看法——
[杀得好!爽!这种女的不杀留着过年?]
[妈的,看得我心动了。]
[也不一定要杀,当猎人的感觉太爽了!]
“妈的这傻×是反社会人格吧?”沈栖比席晚还要气愤, 他有不少要好的女性朋友,一想到自己的朋友亲人也有可能被人渣盯上, 他就怒不可遏。
季沉蛟冷静看完, 客观道:“他还达不到反社会人格的标准。但是长期浏览杀害女性的新闻、多次恐吓女性, 给了他动手杀人的勇气。现在逻辑链基本完整了。”
梁问弦在白板上写划, 被魏旭延骗走版权的若干作者、在升桂桥有过被恐吓经历的若干女性, 几条线几道圈画下来,重点还是落在钟诚身上。
魏旭延的另一面目前只能将他企图杀死钟诚的行为变得合理, 无法反推钟诚不是凶手。
梁问弦放下笔,“女性复仇这一点还是比较牵强, 且不说我们唯一明确的受害者全女士没有作案时间, 就算她有, 她也不具备复仇能力。”
席晚赞同,“给女性受害者分类的话,全女士处在中位, 比她受伤更深的,和像小黎那样敢于当场回击的都是少数。即便是小黎,也不至于因此杀人复仇。”
一阵沉默后, 季沉蛟忽然道:“为什么要把复仇者限定为女性受害者?”
没有人立即转过这个弯, 都疑惑地看向他。
季沉蛟道:“过去的受害者, 变成了现在的加害者, 这种发展虽然常见,但容易让人忽略——绝大部分的受害者其实并不会成为加害者。”
梁问弦若有所思,“我懂你意思,类似不被看见的大多数。”
季沉蛟点头,“比受害者成为加害者更可能的是,‘狩猎’之人被‘狩猎’。”
席晚:“‘狩猎’?”
“从全、黎二人的描述里,我发现可以用‘狩猎’来概括魏旭延这种人的行为。”季沉蛟在白板前驻足,目光锐利,“他不敢真正伤害她们,但恐吓她们,让他感到爽快,短时间内就能释放压抑已久的情绪。他觉得自己是‘猎人’,女性是只能匍匐于他的动物。”
席晚很难得地在工作时气得发抖,爆出一句粗口。
沈栖:“晚姐息怒晚姐息怒,不要和人渣置气。”
季沉蛟说:“他这种人放在自然界中,不可能是食物链的顶层。当他‘狩猎’别人时,也许也正成为另一种人的目标。”
梁问弦说:“惩罚者?”
“等等等等!”沈栖跳出来,“你们怎么越说越悬的?这魏旭延是个人渣,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的死和他以前恐吓小姐姐有关啊!咱们拘着的钟诚才是嫌疑洗不清!”
季沉蛟说:“钟诚不肯认罪。”
沈栖难得和他哥杠上,“这种情况零口供都没问题!”
“你没明白。”梁问弦跟沈栖解释,“这不是零不零口供的事,是既然他坚决否认作案,那就存在凶手另有其人的可能。我们现在找到另一条线索,虽然看起来荒唐了点,但有时候真相就藏在荒唐中。”
沈栖鼓着腮帮子思考。
季沉蛟已经顺着思路往深处推了,“惩罚者可能和受害者有关,也可能是完全陌生的人,假如是后一种情况,那魏旭延就不是唯一的被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