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179)
季沉蛟:“……”
冰凉又甜得腻人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季沉蛟却觉得耳根烫得难受。姓凌的是真的品味差劲,别人吃冰淇淋,要么香草要么巧克力,总之都是一种味道。姓凌的这吃的是什么?季沉蛟看看包装,水果什锦!这真是最土的搭配,花花绿绿,要什么有什么,色素拌在一起活像彩虹。
季沉蛟想,下回再买冰淇淋,不让这玩意儿挑了。
凌猎还振振有词,“同样的钱,这个可以买到十二种味道喔。”
“……”你还喔!
“体谅一下。”凌猎拍拍季沉蛟的肩,“以前没吃过。”
季沉蛟目光一顿。
凌猎拿着冰淇淋找冰箱去了,他却看着凌猎的背影,思绪飘远,想到了查刘意祥那个案子时,接触过的一个女人,邵铃。
邵铃看上去咋咋呼呼,到了重案队,女警给她一罐旺仔牛奶,她喝得很仔细,因为小时候没有喝过,所以流露出与她脸上的皱纹、寒酸不同的稚气与开心。
凌猎……也是这样的吧?
流落街头的日子自不必说,被豪门收养后日子应该不错,但凌猎似乎没有得到任何温暖,之后的十年,刀口舔血,在暗与光中穿行。
可以说,凌猎从未过过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所以凌猎才对市井烟火那样着迷,对过着琐碎日子的人心怀向往,所以凌猎的有些喜好俗气又没品。
只有轻易拥有的人才会高高在上地品评什么有格调,什么太俗。凌猎没拥有过,所以连冒油的酱肉包子、彩虹般的什锦冰淇淋,在凌猎眼里也是心头好。
季沉蛟轻轻捏了捏拳头。下次,下次如果凌猎还要买什锦冰淇淋,他就勉为其难地依着吧。
黄易吃完雪糕回来了,将文件夹往桌上一拍,“来来来,聊下案子!”
季沉蛟说:“边均中路六村和曹儿家口查得怎么样了?”
“没结果!”黄易说:“第一没有目击者,第二现场没有任何有用痕迹。那两家人我们也都接触过了,情况差不多,都是刘学林停车后跑到搭灵棚的地方,和家属一起把遗体抬过去。边均中路六村绕来绕去,但曹二家口是条直线,就是说,从搭灵棚的位置看出去,看得到他车。家属们说没有看见有可疑人靠近过车。”
“我问他们把遗体送到金杯旁时,注意到里面有多少遗体没,他们都摇头,说谁敢往里面看。”黄易皱着眉,“曹儿家口我觉得可以排除,只剩下边均中路有可能。要再查不出个嫌疑人,我真要怀疑是刘学林自编自导了!”
凌猎眨眨眼,“您这才开始怀疑啊?”
黄易:“啊?”
季沉蛟咳了声,“好好说话。”
凌猎和黄易来到白板边,把自己和季沉蛟的想法说了。黄易一拍脑门,“这孙子耍到老子头上来了!行,我这就改变侦查方向!”
“黄队,我有个想法。”季沉蛟说:“上次我审刘学林时,觉得他提到那个白事连锁公司‘归永堂’抢他们这些个体户生意时,表情有点不对劲,我觉得可以查一查‘归永堂’,可能会有线索。”
黄易在季沉蛟肩头捶了下,“酸Q!”
黄易走后,季沉蛟说:“我们也走吧。”
白天,“金无常”们要么在补觉,要么在各个医院附近蹲守。车停在牟典培租住的医德巷,这里都是没有电梯的老房子,人流量大,不少病人家属搭伙租房子。牟典培住在一栋六层老楼的二楼,楼道里一股死老鼠味道。
凌猎对着铁门一通猛敲,季沉蛟都有点诧异,“你轻点。”
凌猎:“轻点敲不出来你信不?”
门里没动静。倒是隔壁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出来了,“你们找庆子?”
凌猎:“啊,警察。”
大汉愣了下,嘀咕:“又是查老牟吧?”说着也跟着敲,嗓门还特大:“庆子,别睡了,警察又来了!”
里面终于传来脚步声,门打开一道缝,瘦削的男人警惕又有些畏缩地转着眼珠子,“我,我上回不是都回答完你们的问题了吗?”
季沉蛟抵住门,“还想了解点别的事。”
庆子只得把门彻底打开,凌猎看向大汉:“大哥,做啥活计的?”
大汉:“您可别,您是警察。我跟他们一样,也做白事生意。”
凌猎跟邀请人到自己家似的,“那你要没事,咱一起聊聊?”
三人一起进了屋,大汉说他姓李,干这一行比牟典培他们久,积累了些人脉,日子还凑合。
庆子才二十多岁,一直低着头,有些放不开。牟典培是这房子的二房东,庆子今年才从乡下到城里来,房租六百,租了一年。牟典培死后,他本来想搬走,但刚给牟典培交了三个月房租,大房东不退钱,他搬走就是损失,只得忍着恐惧住下去。
案子一发生,警方就上门提取过牟典培的DNA,也对庆子做过问询,无非是了解牟典培的生活情况、交际。季沉蛟的前几个问题是重复的,庆子的回答也和记录上一致。
案发当天,牟典培本来要接三具遗体,但傍晚,他忽然觉得不舒服,浑身疲乏没劲,回到租房中,见庆子还没出门,说想把活转给庆子。
庆子在这一行中还算新手,而且性格内向,混不开,不大会自己去找活,很多时候都是靠其他人分给他一些活。当然,干这些活钱不能全部进自己的口袋,得让分活的人吃一部分。
他习惯了替人干活,谁给的活都干。
“庆子,哥今天不舒服,可能是感冒发烧了,这儿要接三个人,你要有空就去跑一下。”牟典培坐在竹沙发上喘气,手不住捶着胸口,脸色很难看,“我也不要你多的,咱们五五对开。”
庆子很犹豫,五五这也太过分,他接其他人的活,都是他七对方三,再次也是他六。也就牟典培这种抠门的,有活死死抓在手上的给得出五五价。
换个人他当即就要拒绝,但是跟牟典培同处一个屋檐下,他担心不帮这个忙,牟典培刁难自己。
“要不还是我六吧牟哥。”他忐忑地讨价还价,“五还真没接过。”
“嘿你这财迷!”牟典培显然很不乐意,好一会儿没说话。
庆子反而放松了些,这钱他宁可不赚。但下好面吃完后,他正要出门,牟典培拖着步子拦住他,一张脸乌青得像死人,声音也跟破锣似的,“六就六,明早回来记得给我买包烟。”
庆子接过单子,牟典培就晃晃悠悠往竹沙发走去。他有点担心,“牟哥,你要不还是上医院看看?”
牟典培摆手,“看什么看,看不起。”
庆子跑了一宿车,早上九点才回家,门没锁,牟典培的房门关着,他累得不行,也没注意牟典培在不在家,倒头就睡,直到警方上门。
“就是这样。”庆子低声说:“他惹到了谁,我真的不知道。要不是合同签了一年,提前退租拿不回押金,我早就不在这里住了。”
季沉蛟问:“你们处得不愉快?”
庆子没说话。旁边的李哥说:“老牟这人抠门,还喜欢显摆,手脚不是很干净,是吧庆子?”
“啊,是。”
李哥很有江湖气,“警察问你,你就大方说!”
季沉蛟说:“我听你意思,那天是牟典培第一次分活给你?你们住在一起,他以前从没分过活?”
闻言,李哥忍不住笑起来。
庆子说:“活都是他的,除非他像那天一样病得没办法,就不可能分出来。”
季沉蛟:“你们平时还有什么摩擦?”
庆子看看李哥,李哥说:“你这孩子,看我干吗?我能给你做主啊?”
庆子说:“我三餐都是在家里做,这样省钱。我们只是合租,并不是共同生活,所以食物、生活用品都是分开的,但他经常偷拿我的东西。我提过,他说我小气,还说什么他有懂法律的朋友,住在一起就是可以共享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