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139)
季沉蛟看着那几乎没有卖出去的玫瑰,就知道凌猎的目的根本不是卖这些小玩意儿。卖捞汁花蛤要携带的用具多,基本只能固定在一个地方,但卖花就不同,更灵活机动。
凌猎是想借着卖花的名义,摸清楚升桂桥沿途的生态。
菜已经上了,季沉蛟看着这位外挂美滋滋下菜,心里叹了口气。自己的外挂,还是特别有用的外挂,吃再多也得供着。
“哎……”凌猎夸张地叹了口气,懊恼道:“人算不如天算,我这摊儿还没摆起来,升桂桥就做不成生意了。”
季沉蛟拿出一个小熊挂件看看,挂件屁股还裂口了,可见质量堪忧,进价低廉,手欠地从裂口缝里掏棉花,“存着以后卖不行?”
“气球和挂件可以,玫瑰过两天就谢了……哎季老板,你手在干啥呢!”
“我……”
凌猎一脸坏笑,“哟,啧啧啧!”
季沉蛟将小挂件丢开,“你那脑子一天都在想什么!”
“恶人先告状。我从小熊屁股里掏棉花了吗!”
“!”不生气,和一只野猫生什么气!
凌猎还在叽叽呱呱,季沉蛟神游天外,把凌猎发出的所有声音自动翻译成:“喵喵喵喵——”
顿时神清气爽。
忽然,凌猎瞳色清亮地看向季沉蛟,季沉蛟感到不妙。
果然,凌猎说:“老板,玫瑰花卖不完,要不你买了吧?”
季老板斩钉截铁,“不买。”
凌猎蔫了似的缩缩脖子,“哦。”
这时,店员端上最贵的屠场鲜毛肚。凌猎又有精神了,愉悦地在汤里涮。
“季老板,你这人有点冷漠。”吃完半份毛肚一盘鹅肠后,凌猎没头没尾地来了句。
季沉蛟正在优雅地挑贡菜,闻言抬眼,“冷漠我还请你吃火锅?”
“一码归一码。”
“……”怎么就一码归一码了?
凌猎头头是道,“你听说我不能摆摊儿了,都不问问为什么。”
季沉蛟缓缓放下筷子,“我还用问?”
凌猎“噢”一声,“几日不见,我都忘记您是重案队队长啦!“
“……”您不是几日不见忘了,您是几日不见嘴又欠了!
对付嘴欠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沉默。季沉蛟假装不理凌猎,将剩下的毛肚丢进锅里。
“毛肚不能这么烫,你得夹着。”凌猎边说边捞,“丢进去要么找不着,要么……”
季沉蛟:“要么什么?”
凌猎捞起一片,笑逐颜开往自己油碟里放,“要么就成别人的啦!”
季沉蛟:“………………”
第76章 亲疏(26)
四人分量对两人来说还是多了, 没吃完的凌猎用两个盒子装好。
走到马路边,凌猎往家属院的方向, 季沉蛟去市局。就要分开, 凌猎问:“你还要查案吗?”
刑警也要休息,今晚其实不用加班。但季沉蛟是手上有案子,不解决就不会放任自己休息的性子, “嗯。”
凌猎又问:“去升桂桥吗?”
季沉蛟说:“你查户口?”
凌猎说:“我只是想搭个便车啊。这些玫瑰不出手就谢了,你又不肯买, 我还得去老城转转。升桂桥不行, 还有别的街道。”
一辆非警牌的警车停在升桂桥街道入口处, 凌猎比季沉蛟先下来, 肩背手提, 仿佛扛着一座生活的大山。
季沉蛟瞥他,“还演什么戏?”
凌猎淡定, “我确实是来摆摊儿的。”
“摆摊儿前面一个路口你不下?”
凌猎果断将两个口袋塞回去,但背篓没放下, “花能卖多少卖多少。”
升桂桥还是有部分商家正在营业, 但生意和命案之前相比一落千丈。季沉蛟走进一条巷道, 从那里穿向河边。
警戒带被河风吹得呼啦作响,像正讲述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凌猎不远不近地跟在季沉蛟后面,多少有些鬼鬼祟祟。但季沉蛟不担心他这身板能对自己行不轨之事, 跟着便跟着。
“这种地方怕不是第一次出事了吧?”凌猎忽然出声。
季沉蛟转身,“嗯?”
“季队长不看新闻?像这种繁华街区里的偏僻路,对女孩儿最不友好。”凌猎说:“更偏僻的地方她们反而不会大晚上出来, 这种看起来很安全的地方, 夜跑或者下夜班出事概率最高。”
季沉蛟说:“但被害人是男性。”
凌猎摇头, “但我刚来摆摊时, 听旁边摊子的人聊天,说经常有流氓在这儿堵年轻姑娘,纠纷都闹过几次。”
这是重案队目前尚未掌握的信息,季沉蛟又问:“你还听说什么?”
凌猎狡猾地笑起来,“咦,我是不是提供重要线索了?”
季沉蛟顺着他,“是,夏小豆小朋友聪明。”
夏小豆:“……”
凌猎咳了声,接着说:“好像这儿的人对出事不是很意外,迟早的事,但没想到死的是个男的。”
警方从实际线索着手,但群众不会。他们得知任何突发事件,都会按照自己的既有认知先推断一番。
被害人身份清楚,所以重案队的思路不可能放在“女性夜晚独自外出所承担的风险”。群众却不管这么多,先前这条路上有女性被骚扰,他们得知发现尸体,马上就会想到遇害的是晚归的女人。
八竿子打不着的线索,季沉蛟沉思起来。
凌猎见他不说话,又拿出手机翻外省新闻,“你看,今年好几个晚上独自外出的女孩儿被杀。”
季沉蛟理智上很清楚地判断,魏旭延的死目前牵扯不到女性面临的社会危险。但莫名得到这样一条线索,他又无法轻易放下。
思来想去,暂时没有任何突破口。
“阿嚏——”凌猎揉揉鼻子,“季队长,你要不发个善心,把我这些花买了?不然我得卖到什么时候。”
季沉蛟习惯在案发现场思考问题,今天这一趟也思考够了,转身欲走。
两人回到升桂桥正街上,行人稀稀落落。因为客人少,摆摊儿的几乎没有,凌猎成了唯一一个卖花的,一路走到停车的地方,玫瑰居然卖出去三支。
有结伴而行的女生小声说:“那人的打扮好奇怪,那么年轻,怎么背个爷爷背篓?”
上车,凌猎叹气,“还是没卖完,小老百姓活得不容易啊!”
“又在阴阳怪气谁?”季沉蛟本想揶揄他两句,但回头就见他揉得通红的鼻尖和脸颊。
也就是瞬间的走神,季沉蛟说:“剩下的多少钱?”
凌猎岂是能错过生意的人,赶紧道:“原价九百九十九!给您打折,九十九! ”
季沉蛟平生头一次收到玫瑰,就是被强买强卖。
那玫瑰大约是最次的品种,在凌猎的背篓里颠沛流离了一天,像是被风吹霜打,已经蔫蔫地卷起了边。
一想到凌猎那副叫价九百九十九的模样,季沉蛟就觉得上当受骗。
两人一同回到家中。季沉蛟虽然万般嫌弃玫瑰,但本着“买都买了”原则,还是找来三个大花瓶,将它们挨个插好,分别放在客厅、书房,还有……自己的卧室。
凌猎已经回次卧睡觉了,季沉蛟想案子半天没睡着,闻着空气里似有似无的花香,看着飘窗阴影里的玫瑰,他忽然走神,拿起手机搜索起“如何让鲜花保存更久”,网友们建议买营养水,他立即下单,买完才发现自己脑子可能抽了。
清晨,护城河上落着晨辉,重案队已经开始新一轮调查。
蛙人队员在水中找到一把尖锥,经过伤痕比对,正是扎入魏旭延后背的那一把。河底还有碎啤酒瓶。凶手在杀死魏旭延后,直接丢弃了凶器,而尖锥则没有从魏旭延后背取出,是腐烂和水流的双重作用下,脱离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