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243)
季沉蛟越来越坐不住,“师傅,前面调头。”
师傅不解,“啊?马上上机场高速了,你行李忘了?”
季沉蛟没解释,“去六云巷!”
师傅:“哟,那儿全是卖花圈的……”
凌猎和猫玩了会儿,被蹭了一身毛。他站起来,腿有些酸,正想去斜对面的小卖部买瓶北冰洋,余光就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睫毛很轻地颤了下,视野里,季沉蛟大步向他走来。
两人都有些尴尬,不擅长应付这种局面。
凌猎说:“你没走?”
季沉蛟差点背过气,这人怎这么会气人?
“你让我走我就走?案子前期我没投入精力是不是?查到这个地步你让我退出?”
凌猎嘴唇动了动,转过身,往小卖部走。但刚才实在蹲太久,右脚发麻,一步下去,居然踉跄了下。季沉蛟眼疾手快把人胳膊拉住,“怎么了?”
凌猎鼓起腮帮子,指指小卖部。
季沉蛟:“?”
凌猎:“腿麻了,想喝北冰洋。”
滋——
冰镇汽水的盖子被起开,气泡翻滚的声响就像夏日的乐章。季沉蛟将其中一瓶递给凌猎,凌猎接过,已经拿到嘴边,忽然说了句:“谢谢。”
季沉蛟有些无语,某些人平时又吃又拿,这时候倒是学会了道谢。
这条路很有上个世纪的味道,青石板路,参天的大树。小卖部老板在看国际军事节目,像个专家似的自言自语。季沉蛟跟他要了两个塑料板凳,和凌猎一人坐一个。凌猎将右腿大直,捶了两下。
季沉蛟问:“还痛?”
凌猎:“不痛,有点麻。”
季沉蛟于是将汽水瓶子放在地上,按了下他的小腿。
凌猎:“哎哟!”
“不是不痛吗?还叫?”季沉蛟蹲着,帮凌猎做放松按摩,凌猎的腿看着挺细的,但一捏上去,全是紧实的肌肉。这让季沉蛟想到草原上奔跑速度最快的猎豹。
猎豹也很瘦,但腰和腿的爆发力惊人。就像凌猎。
但猎豹的叫声却跟猫咪一样,喵喵喵。这也有点像凌猎,这家伙刚才凶了人,现在还因为腿麻了呜呜。
凌猎辩解,“我没有呜。”
季沉蛟:“那就是吭了。”
“也没有!”
“等会儿我们去趟市局吧。”季沉蛟老话重提。
凌猎喝完最后一口北冰洋,还没喝够,盯着季沉蛟的。
季沉蛟:“去就给你。”
凌猎站起来,“我不会自己买吗?”说着冲老板道:“再来一瓶。”
老板看看冰柜,“冰的没了,这都刚放进去,常温要么?”
凌猎:“……”
季沉蛟晃晃汽水瓶。
凌猎:“不是所有异地侦查都需要经过市局。我这桩就没必要。”
季沉蛟经过打车去机场那一遭,现在堪称心平气和,“但既然来了,去打个招呼也算是礼节吧?既然你这么信任他,不该坐下来好好谈谈,解决矛盾?”
凌猎:“没有矛盾。”
“嗯?”
“我单方面不爽而已。”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季沉蛟觉得还是一口气说开好,省得今后又跟凌猎吵架。
“跟我说说?”
凌猎把季沉蛟的汽水喝完了,“其实我跟你说过,卫之勇、萧遇安,他们都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没有他们,我已经死了,或者已经坐牢。我将他们看得很重,但不管我怎么努力,在他们那里,我都只是普通重要。你知道绝对重要和普通重要的差别吗?”
季沉蛟沉默。
“就是你在决定离开的时候,会不会考虑到某个人。如果你考虑到了,这个人就是绝对重要。如果你没有,他就只是普通重要。”
“卫叔,我还没有找到他,他就走了。萧队,义无反顾去冬邺市陪我那个小嫂子。”
季沉蛟愕然:“小嫂子?”
凌猎:“他们在一起很久了。”
季沉蛟想说点什么,“卫之勇生病那是没有办法。”
凌猎摇头,“一样的,本质都是我被丢下了。看到萧遇安和小嫂子我会有种,有种……”凌猎皱起眉,费力想要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我会想,我怎么没有他们这么幸运?我会嫉妒他们。”
季沉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凌滪忾猎,他的感情纯粹得透明,不管是对卫之勇还是萧遇安,那不是有没有鬼能够概括的。
“那怎么才是你想要的幸运?”
凌猎想了很久,说出的却是一个朴实到让季沉蛟意外的答案,“在一个人打算离开的时候,考虑考虑我。”
季沉蛟注视凌猎良久,从心里涌起来的话来不及经过大脑,“我也许是那个人。”
凌猎怔住,睁大的眼睛里是点点金芒,半分钟后,才开口:“你认真的?”
季沉蛟觉得脑子很热,却郑重地点点头,“我认真的。”
凌猎低下头,看着两人投在青石板上的影子,好一会儿,忽然碰了碰季沉蛟的手腕,“我们去市局走个流程吧。”
这次换季沉蛟惊讶了,他想说服凌猎,但没想到凌猎答应得这么干脆。
凌猎:“走啊。”
季沉蛟跟上去,“真去?”
凌猎笑道:“小季,你这人怎么磨磨蹭蹭的?要去的是你,站那儿不动的也是你。”
季沉蛟拦下出租车,“你现在硬气了?”
凌猎坐进去,“那是。”
车开出好一会儿,季沉蛟还在琢磨凌猎这句“那是”,他转过去看凌猎,“哪来的硬气?”
凌猎坦坦荡荡,“你给的。”
季沉蛟卡住片刻,反应过来时耳朵嗖嗖烫了起来。
路上,凌猎给黄易打了通电话,问到尹寒山这个人。黄易大惊:“你遇到尹寒山了?”
凌猎也有些惊讶,提到从毕江的家人口中得知这个名字。
黄易长叹一声,“他果然追踪过那个案子!”
凌猎本来以为尹寒山是什么可疑分子,没想到丰市警界确实有这号人物,问:“那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没在市局了?”
黄易说:“失踪八年了,这都快九年了。”
“什么?”
“莫名其妙人就不见了。”
黄易说,尹寒山是突然失踪的,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是个很独的人,时间一长,就渐渐被淡忘了。
这一时半刻,黄易也想不起更多的事,便和凌猎说好,找个时间再谈谈尹寒山,他也找上级、老资历的同事回忆一下尹寒山。
季沉蛟听完这通电话,想到了另一位失踪的警察,他的师父宁协琛。
车到了冬邺市市局。
刑侦局副局长办公室,开门的男人温文尔雅,似乎全然不像在特别行动队那种地方待过,但仔细看他眉宇间的从容,又似乎将过往的峥嵘深深掩藏。
刚才负责接待的队员已经打过电话,所以双方都对这场会面有心理准备。
凌猎站在季沉蛟身后,露出半张脸,萧遇安唇角带着微笑,视线与他短暂交汇,让开半步,“进来坐吧。”
季沉蛟回头叫凌猎,凌猎的视线却在办公室扫荡,仿佛在确认某个人在不在场。
季沉蛟莫名,低声问:“找什么?”
凌猎:“找某只布偶。”
季沉蛟看看萧遇安,布偶难道不是萧遇安?人都在这了还找什么?
凌猎没搜索到布偶,和季沉蛟一起进了办公室。
萧遇安给两人倒了冰水,又与季沉蛟寒暄,“季队,我听明恕说起过你。前年那个连环凶杀案,多亏你们夏榕警方协助,才能迅速破案。”
季沉蛟原本对萧遇安有些看法,但真见着人,又觉得相处起来很轻松。萧遇安三十多岁,已经坐上刑侦局副局长的位置,虽然是从特别行动队空降,但年纪还是太轻了,必然有极其过人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