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159)
季沉蛟已经从谢倾处知道凌猎是特别行动队成员,这个结果不算意外,毕竟凌猎暗示明示都已经做全。但这时见面,忽然有些别扭。他张口想说点什么,就见凌猎给了沈栖一个爱的抱抱,和沈栖勾肩搭背,沈栖骂一句,凌猎骂两句。
沈栖抹眼泪,“怀疑谁都不能怀疑我们啊,要不是我们,淡金现在还逍遥法外!而且我们还查清楚了淡金的真正动机!要不然女孩子们还要被骂!被伤害!”
凌猎:“他们都是憨P,没到一线工作过,一天到晚揪一线的不是!”
沈栖望着凌猎:“猎哥,你敢骂他们?”
凌猎:“有啥不敢的?”
沈栖超小声,“我哥就不敢。”
季沉蛟:“……”
凌猎也超小声,“你哥也是憨P,铁憨P。”
沈栖终于破涕为笑,“季憨批,嘿嘿嘿!”
季沉蛟:“……”
无语归无语,还有些生气,但季沉蛟很快看出这两人相处的门道,沈栖不是不讲理,但年纪轻,没受过打击,忽然挨了这么一遭,很需要有个人一起吐槽一下,这个人还得是年长一点的,有经验的,这样才有安全感。
凌猎只用了几句话,就把沈栖给哄好了,沈栖擦干净眼泪,又变回网络小天才的骄傲模样。
季沉蛟舌尖在牙槽上扫了扫,反思也许自己不该用沉默来面对沈栖,给与适当的发泄渠道才是正确的。
凌猎转过身,“季憨……”
季沉蛟脸顿时黑了。
凌猎赶紧打住,“季队长,您受委屈了。”
季沉蛟不需要谁安慰,更不会像沈栖那样撒娇,但此刻,一种陌生又活跃的冲动怂恿着他——去,向这个人讨要一点安慰。他都安慰沈栖了,为什么不能安慰你?
季沉蛟那副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的表情引起凌猎的注意。凌猎走近,“咦?”
季沉蛟斜张开双手,幅度不大,看着凌猎的眼睛。凌猎瞅瞅,也跟着张开双手。
季沉蛟心说:你过来啊。
凌猎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故意的。
这时候谁放手谁尴尬,季沉蛟只得上前一步,把自己“喂”到凌猎怀里。
他个头比凌猎高,真要抱住,脑袋能放在肩膀上那种,就得躬一躬腰背。他这会儿清醒了,在心里骂自己有毛病,跟沈栖那个小学生学什么学!但事已至此,还是稍稍弯腰,将下巴抵在凌猎肩上。
背上忽然传来轻拍的触感,季沉蛟肌肉条件反射绷紧。凌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笑意,带着在月亮花哄小朋友的温柔,“我们小少爷受委屈了,不难过不难过,一会儿带你去吃鸡腿。”
这一声小少爷像是触及到了季沉蛟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原本他觉得“小少爷”是凌猎给他的黑称,他不是什么小少爷。但此时他似乎隐约明白了这个词从凌猎口中说出来的意义——小少爷,是值得被珍惜和疼爱的人。
不知不觉间,他收紧双臂,牢牢抱住凌猎,像一个顽劣的小孩,抓到了喜爱的玩具,就不再放手。而来自背上的轻拍仍旧存在,那些被限制行动、被怀疑的愤懑,在这一下一下的轻拍中,奇迹般地烟消云散。
重案队恢复工作,第一要查明的就是淡金死亡的真相。如今淡金死无对证,徐嘉嘉音讯全无,只能凭借边东街的蛛丝马迹来还原真相,给出一个没有逻辑漏洞的推断。
谢倾和专案组文组长主持会议,席晚、法医鉴定中心出示痕检尸检报告后,季沉蛟说出和凌猎反复推演的结论。
“以徐嘉嘉的能力,在淡金注意到他,想要利用他时,他已经察觉到了。他通过某个我们还不知道的手段得到‘雪童’,他知道这种新型药物会在短期内对神经、记忆造成影响,而对内脏的影响有一个潜伏过程,但一旦发病,就无法救治。他故意将自己暴露给淡金,为了误导警方,还把租房搞成他临时外出,还会回去的模样。”
“以他对监控的熟悉,他出现在十字路口,大概率也是故意让摄像头拍到,以让我们确定他最后出现的时间和大致位置。淡金说的在巷子里堵截徐嘉嘉,威胁徐嘉嘉,这一段应该是真的。但徐嘉嘉是故意让他威胁。看起来是淡金把徐嘉嘉带到边东街,但这些都是徐嘉嘉的计划。”
“在五号楼二楼,淡金想杀掉徐嘉嘉,但徐嘉嘉抢先一步,给他打入‘雪童’。已经明确,‘雪童’在初入身体后,会造成肢体麻痹,就像被雪冻住一般。从地上的痕迹判断,徐嘉嘉就是乘此机会,将淡金从窗户推下去。”
“那个高度,摔不死人,再加上砖块本来就垒到了一楼窗户的位置。但是淡金肢体麻痹,无法保护自己,于是手臂、后背摔伤,血液流淌到砖块上。徐嘉嘉也从窗户一跃而下,再次对他使用‘雪童’。第一次是打入肌肉,第二次大剂量推入静脉。”
“淡金无法动弹,神志不清,精神极度兴奋,肢体却不听使唤。这时是心理暗示的最佳时机。徐嘉嘉想营造出自己已经被淡金杀死的假象,于是趁机向淡金灌输一段不存在的‘真相’——淡金将他从楼上推下来,他当场昏厥,淡金为了确认他死亡,还不断丢砸砖块。”
“在淡金昏迷之后,徐嘉嘉离去。他应该是个很清楚‘雪童’作用的人,要么他多次使用‘雪童’,要么有个他信任的人让他相信‘雪童’就是这么神奇。总之他不害怕淡金醒来还会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而只要淡金按他说的向警方坦白,他就‘死’了,安全了。”
“淡金起初只承认杀死魏旭延三人,承认想杀徐嘉嘉,但没能实施,后期发病,证词颠三倒四,但咬定杀死徐嘉嘉。如果他能被救过来,也许等到他精神恢复正常,还能说出真相,但‘雪童’没有给他机会。”
会议室沉默。经过多日调查,在徐嘉嘉人间蒸发的情况下,这确实是最合理的推断了。而下一步行动是什么、“雪童”这条线怎么追踪,已经不是夏榕市一地警方能决定的。
谢倾宣布一个与上级商议过的决定,专案组将与另外几个发现“雪童”的城市成立联合调查组,在特别行动队的协调下共同查案,重案队的工作已经完成,即日起将重心转移到市内的其他案子上。
这是料想中的结果,重案队各人也都接受。但大家不约而同看向凌猎,眼神各有各的复杂。凌猎的身份现在算是彻底曝光了,但人的好奇心很神奇,知道得越多,就想了解更多。
凌猎在特别行动队是干嘛的?为什么一点都不像警察?为什么一个人跑到夏榕市来,还被当成了嫌疑人?难道夏榕警界内部有什么问题,上面派凌猎来打入内部?现在呢,凌猎身份包不住了,会被调回去吗?
沈栖惆怅地感到一丢丢不舍。
谢倾清了清嗓子,替凌猎说:“小凌暂时还是留在我们重案队,协助季队工作。”
季沉蛟挑了下眉,收回视线。
工作安排妥当,散会。专案组的文组长来到季沉蛟面前,解释此前的限制行动、调查,都是基于流程的做法,他本人对重案队并无任何偏见。
季沉蛟和文组长握手,“我理解你们的立场和工作。”
两人又寒暄了两句,季沉蛟正要送组长出门,文组长忽然说:“当年我始终相信宁队没有背叛组织。”
季沉蛟眼眸顿时一深,看向这位上了年纪的前辈。文组长看着眼生,这次之前他也没有接触过。
文组长笑了笑,“你不记得我,但我早就知道你。你是宁队的得意弟子,挺好,他教导的人,继承了他的才华和魄力。加油吧,年轻人,总有一天,你能为你师父洗清污点。”
文组长走后,谢倾来到季沉蛟身旁,“那位是宁队年轻时的死对头,两人在学校就争得你死我活,后来宁队一直在一线,文队去了你们说的喝茶机关,没多少人记得起文队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宁队失踪后,你知道我为什么能顶着压力把你调走,后来还能接替宁队成为队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