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250)
“是药的问题吧?有的药吃了会这样。”
“我看也是。但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本来就有幻觉。哎,也是可怜啊。”
“来这里的人谁不是心理有问题?谁不可怜?”
凌猎跟着叹气:可怜的小季。
“不是吧?又有人看到鬼了?”
“什么‘又’,以前也有人看到过?”
“我也是听别的家属说的,三号楼上个月还有患者被吓走,也是说半夜见鬼。”
“嘶,不可能真有什么脏东西吧?”
“难说,榕美本来就是修来镇住鬼魂的,还请大师来看过,毕竟那个杂货市场死了那么多人!”
大家越说越惊悚,把自己吓到了,迅速作鸟兽散。
凌猎对杂货市场发生的事故感兴趣,找到个护工聊起来。护工对榕美很有归属感,当年南区刚建好就来工作了。他说自己也曾经在杂货市场工作,是个菜贩子。
杂货市场是朝夏县最大的赶集场所,消防设施等于没有,货品密密麻麻堵在通道上。九年多前,有一家的货物发生爆燃,把整个市场都烧没了,人死了十多个。
由于不吉利,所以这块地没人敢接盘,过了一年,喻氏集团出面,才给了他们这些失去工作的人一条活路。整个朝夏县现在的繁荣也很大程度依赖喻氏集团。
小小一个县城,有三个商业楼盘是喻氏开发的。虽然喻氏这些年的投资重点一直在夏榕市、冬邺市,但在一个小县城投资这么多,似乎有些蹊跷。
季沉蛟和专家聊了半个来小时,专家说,他在意的那个名字,很可能就是他本来的名字,但是很少有人能记得三岁前的记忆,而他在来到福利院之前似乎受到过伤害,所以记不得的事更多。他问有没有办法想起来,专家说因人而异,有的事其实没有必要强迫自己想起。
这位专家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与其说是治疗,不如说是站在过来人的角度给与一些规劝和建议。
“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并且对它很满意,不是吗?那为什么一定要想起可能不会很愉快的过去?不是每一件事都必须找到答案。你觉得呢?”
离开问诊室,季沉蛟去吸烟区抽了根烟。专家的说法确实有道理,被一个梦、一个名字魇住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也许等到以后某一天,他会有精力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和凌猎来解决。
凌猎得知季沉蛟花了几千块钱就只聊了半小时的天,既没有开药也没有解决记忆的问题,大呼上当。
“小季,你想聊天为什么不找我?我上下五千年,什么不能和你聊?你当冤大头为什么不当我的冤大头?”
“这是什么黑心医院?喻家做生意就这点素质?连小警察的血汗钱都坑?我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难怪天天闹鬼,闹的是什么鬼?那是穷死鬼的高呼——还我血汗钱!”
季沉蛟耳朵要爆炸了,不得不说凌猎的情绪感染能力真的很强,现在他也觉得自己是个百年不遇的冤大头了。但冷静下来,凌猎的其中一句话引起他的注意,“什么闹鬼?”
凌猎便把打听来的事说了。
季沉蛟有些警觉,虽然现在早就破除了封建迷信,但是各地都还有用建筑镇压什么冤魂鬼魂的做法,新闻上经常看到哪里的办公楼、居民楼闹鬼,原来楼下镇着人,民间传说什么冤魂报仇,炒作得沸沸扬扬,其实都是人在捣鬼。有的只是一般的治安事件,有的成了重大刑事案件,总之由于社会关注度高,警方处理起来都很棘手。
回到市区之后,凌猎还在为消失的几千块痛心疾首。季沉蛟被他整乐了,“好了好了,我都不心痛。”
凌猎却因为这句话毛了,“男朋友,你这是要跟我分你我?你的钱,我不该心痛?”
季沉蛟这才发现自己单身久了,开口就是直男语录,正思考怎么哄一下,凌猎一甩头,只给他看后脑壳。
但吵闹很快因为一通电话告终。
电话是沈寻打来的,关于与“雪童”案有关的暗网“浮光”,特别行动队查到一些线索。
一听线索事关“浮光”,凌猎按下免提,和季沉蛟一起听。
夏榕市徐嘉嘉(Jaco)和季诺城两起案子,警方都在他们的电脑上发现了“浮光”的入口。今年特别行动队在北方接手的数起企业家案原本毫无头绪,却在丰市肖乙顺案上找到突破口。他有一台尚未来得及处理的电脑,里面亦有“浮光”入口,但更加高级,加密度更高。联系到有人在“浮光”上交易“雪童”,而肖乙顺的手下为“雪童”生产提供地点,“浮光”-“雪童”-肖乙顺,正式连成一条线。
而肖乙顺的身份是成功企业家,另外遇害的也是企业家,他们所在的城市均有“雪童”出没。这说明他们很可能与肖乙顺一样,曾经为“浮光”所用,在没有价值之后,被“浮光”灭口。
这不仅是个小众的暗网,背后一定有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他们在境内蛊惑、培育自己的势力,选择的全是有钱、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而最初他们靠的是一部分外国人,比如心怀仇恨的徐嘉嘉。
但有一个比较矛盾的点是,“浮光”架着这么大的势,只是为了散播“雪童”?这种致.幻.剂虽然会给“浮光”带来大量收入,但似乎以它作为目标太浅显了一点。
沈寻说完这一条,又道:“我们过去对‘浮光’的了解太浅薄,这次从肖乙顺的电脑入口追踪到一段代码,已经确认和曾经的‘沉金’是同一段代码。”
凌猎脑子嗡一声响,“你说‘沉金’?”
这是个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名字。他出生在“沉金”,如果不是卫之勇阴差阳错救了他,他不是死在那个杀人村子最寒冷的冬天,就是以“沉金”佣兵的身份,死在各国警方的枪下。
季沉蛟听凌猎说过自己与“沉金”的关系,看见凌猎眼中空茫,有些担心,问道:“沈队,据我所知,‘沉金’已经在多年前被多国联合行动剿灭了。”
沈寻:“我曾经也这么认为,直到这次查到‘沉金’和‘浮光’的关联。‘浮光’以前非常低调,与其他暗网、犯罪组织形成鲜明对比,我一度怀疑它存在的意义。但如果‘浮光’是‘沉金’的残余势力,那就能解释它的低调,那是它在遭到巨大打击后的蛰伏,它在等待这下一个机会。”
凌猎不知道想到什么,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季沉蛟右手顺着他的背,揉一揉他的后颈,想让他平静下来。
通话结束后,季沉蛟感到凌猎正在轻轻发抖,有点意外凌猎对“沉金”反应这么大。
他试探着将凌猎拉入怀中,凌猎丝毫没有反抗,像只受惊之后温顺的猫。
“我以为它早就覆灭了。”凌猎低喃道:“当年我跑了很远很远,我怕它在后面追我,我和卫叔失散,也是因为我害怕,我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它还在,它来追我了,它追到夏榕来了。小时候,它都没有发现我。”
季沉蛟眼里,凌猎忽然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又瘦又小,嘴唇破了,眼巴巴地站在麦当劳外面。
他很难想象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是怎么从市中心一个人走到北郊的铃兰香福利院,现在却不得不想象更小的凌猎从风雪漫漫的北方逃到春雨连绵的夏榕市。
他后悔没有抱一抱那个单薄的小孩,所以他现在抱得用尽全力,将凌猎揉进自己怀里。
凌猎小幅度地挣扎,喉咙发出阵阵难受的哼声。季沉蛟却没有放开他,“别怕,它不是来追你。”
孩童时期的恐惧经久不散,凌猎固执地说:“它是,它已经到夏榕市了。”
“那也不怕。”季沉蛟扣住凌猎的后脑,迫使他看向自己的眼睛,“夏榕市是我的地盘,不要再逃跑了,我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