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4)
两人没结婚,没儿女,凑合过日子。
邵铃看完尸体,愣了半天,脸上倒是没有多少悲伤的情绪,只是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安巡正要将尸体带走时,邵铃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掉下两滴泪,手背一抹,再也哭不出来。
“死就死了,反正也过不下去了,老娘正好换个男人。”她歪头看着安巡,上手就要调戏,“这位哥哥白净,跟姐姐谈个?”
安巡是重案队胆子最小的,不经吓,连忙退到席晚背后。
“啧,没劲。”邵铃拍拍双手,拍灰似的,“那我走了。”
季沉蛟抬手一拦,“你暂时不能回去,有些情况还要跟你了解。”
邵铃很不耐烦,被带上警车时骂道:“那种老东西死了就死了,有个收尸的就不错了,还查个球!”
和勘查工作一同展开的是邻里排查,得知死的不是住在4-2的人,王丽芬吓得脸都白了,“那就是他杀了人!我就说那不是个好人!”
王丽芬只会骂,却说不出4-2姓甚名谁,好在她有4-2户主的电话,“这家姓记,他爸以前住这,走了好几年了。”
季沉蛟一通电话将户主记展叫来,这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一见4-2的情况,立即破口大骂,说好不容易租出去,眼看着可以躺着收钱了,没想到招了灾星。
季沉蛟觉得奇怪,“以前租不出去吗?”
记展直甩脑袋,面容凄苦,“这是我爸的房子,他过世了。你说吧,他是在临终关怀医院走的,遗体都没抬回来过,根本不算死在家里。但我这房就是租不出去,每次本来都谈好了,租的人不知道听谁嚼舌根子,又不肯租了!”
“哎!小凌不嫌弃,说我这房采光好,通风好,冬天能吹凉风。真是个怪人,冬天哪家哪户不把窗子关得严严实实?我早该想到他有问题!”记展边说边拿出带来的租房合同,中间夹着租户的身份信息,“看吧!”
季沉蛟接过,看见那复印件上熟悉的脸。原来那个打腰鼓的男人名叫凌猎。
第3章 双师(03)
证件显示:凌猎,二十八岁,夏榕市白香县人。
“他说他是来打工的,想找个住处。”记展越说越难过:“我们这个房子,是老瓷砖厂建给工人住的,厂子早没了,工人很多也不住这里了,都租出去,这一片都是这么搞的。所以我没觉得小凌有啥,哪知道……哎!”
左邻右里都来了,七嘴八舌。
“他打啥工?就没见他早上七八点出过门!”
“我有次起夜,我们家客厅那帘子没拉,我看见他才回家,那都半夜四点了!”
“他穿的那些衣服也怪,对了,我听说他净和那群跳舞的老太婆一起。”
“肯定是杀了人,跑了!”
屋里打扫得太干净,垃圾全部倒掉,冰箱空空荡荡,确实有点像跑路。但季沉蛟越看越觉得站不住脚。
这个叫凌猎租住在这里,杀了自己的邻居,给他换上自己打腰鼓时的衣服,动机是什么?杀人的手法还那么熟练,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潜伏在这里就等着行动?真有这么专业,还不怕暴露身份,为什么要住小半年才行动?
但无疑,现在凌猎是头号嫌疑人,当务之急是找到他。
记展的合同上有凌猎的联系方式,季沉蛟打过去,却显示已经关机。这就更像畏罪潜逃了。
季沉蛟让技侦追踪这个号码。重案队的技侦叫沈栖,是队里的老幺,网络技术非常了得,为人处世却少根筋,连刑侦支队的队长和副局他都敢呛两句,唯独佩服季沉蛟,是季沉蛟迷弟。
“好的哥,交给我!”沈栖喜滋滋地接过任务。
凌猎暂时下落不明,其他侦查却在紧锣密鼓地推进。斜阳路的住户对凌猎知之甚少,对黄勋同却是人人都能说上一嘴。
黄勋同在这儿住了起码有十年了,起初是租住,后来摆摊、搬货、洗碗攒下些钱,就从户主手里把房子买下来。买得早,加上斜阳路的房子又破,户主急于出手,让黄勋同捡了漏。
要说名声,黄勋同的名声比凌猎更差。早前几年,他还算安分,同时打几份工,白天在工地下苦力,晚上在夜场当保安。但后来大概是攒够钱了,又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栖息之地,他开始游手好闲,还总带按摩女回来。
现在住在他家的邵铃算是他处得最久的。
“他这种人咱见得多了,乡下来的,没爹妈管,也没个扯证的女人,一辈子就这样。”和黄勋同都住在六楼的邻居说:“他家里那些事我也不瞎说,但烦就烦在,他爱喝酒,经常半夜回来,铁门关得哐当响,吵得我们家孩子睡不着!”
另一位邻居说:“他还爱赌呢!说是在麻将馆帮忙看场子,不就是自己爱赌吗?打得还大,有次他欠别人钱,都闹到家里来了,我铁门都不敢开!”
“这人以前不这样,和和气气的,不知道受了啥刺激。”
“更年期?男的也有更年期?”
季沉蛟发现,不少人都提到黄勋同性格和生活作风有个转变期,但又说不出具体时间,反正就是最近几年。
最近几年黄勋同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这我哪知道?”邵铃到了市局后又十分稀奇,跟个观光客似的四处碰碰瞧瞧,还跟女警讨烟抽,得到一瓶旺仔牛奶。
“你们真好玩儿,拿这么好的东西招待我,是不是想贿赂我啊?”邵铃喝了一口,五官皱在一起,像是拼命品尝。
女警是支队的文职警官,有时来重案队帮忙,邵凌给她整得有点不会了——这算什么好东西?她买了一箱放在办公室,想喝就拿一罐,又不贵。
季沉蛟倒是懂邵铃的举动。小时候经历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这种小孩子都爱的罐装牛奶是不可及的奢侈品。
邵铃大约有个贫乏不幸的童年。
“你和黄勋同是怎么认识的?”季沉蛟问:“什么时候?”
邵铃双手握着罐子,在掌心小心地滚了两下,放在桌上,“我给人洗头,他来我们店买服务,就这么认识的。两年前吧?但那时他有别的女人,我和他只是顾客和服务员的关系。他跟我聊天,说他找了一年多人了。”
邵铃所说的洗头,当然不是普通的洗剪吹。
季沉蛟说:“你和他处得还挺久。”
邵铃嘎嘎笑起来,眼中沧桑,“是吧,他说喜欢我,后半辈子要和我一起过。后来他不让我在那上班了,和他住一起。他倒好,给人当了中介。”
季沉蛟问:“拉客?”
邵铃说:“对啊,从中抽点成。哎这位警察妹妹,别这么看着我,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们不是,我们是蚂蚁蟑螂臭虫,想活下去不就得干点脏事儿?我知道我们违法,但黄勋同都死了,无所谓了。”
见邵铃有聊天的兴致,季沉蛟说:“我听你们邻居说,黄勋同以前老实勤劳,房子都是他一点点攒下来的。他怎么变成这样?”
“我也听说了,但那在我跟他好上之前。我问过他,他说娘们儿管这么多干什么。你们可别把他的堕落赖到我身上啊,他是堕落了才遇到我。”
季沉蛟理出时间线,黄勋同是在三年前改变。这案子可能得从三年前查起。
季沉蛟问:“他家里情况你知道多少?”
“几辈子农民,他爹妈早死了,没个亲戚。”邵铃说:“他这人也没什么朋友,喝酒都是一个人喝,我算他一个朋友。他现在死了吧,我才觉得他心里肯定憋着什么事。”
季沉蛟说:“那你这位朋友遇害,你好像没什么触动。”
“嗐!”邵铃又笑起来,“帅哥,你还年轻,我看你是好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吧?你理解不了我们,我和黄勋同就是搭伴儿过个日子,人在的时候好好过,人没了……也就那样。”
季沉蛟回市局后,案发现场的走访由重案队的大哥梁问弦组织进行。梁问弦资历深,但性子温吞,这些年越来越佛,不爱扛大梁,心甘情愿给季沉蛟当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