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181)
季沉蛟:“怎么,害怕了?”
刘学林搓着手,“不是不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是……你们围着我查,纯粹是浪费警力啊,我是被嫁祸的,你们因为我而耽误了捉拿真凶的时间,我这良心也过意不去。”
季沉蛟冷嗤,“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刘学林谄媚地笑笑,“也是哈。”
“那你觉得,真凶是谁?谁恨牟典培恨到要杀死他的地步?”季沉蛟又问。
刘学林低着头,但嘴唇一直在蠕动。本分钟后,他像是终于想到完美答案,“不就是给他下毒的人吗?你们查过我家了吧?没有百.草.枯是吧?牟典培心眼小,吃不得半点亏,但总想占别人便宜,我看他那个室友就挺可怜的,木头木脑,被欺负了也不晓得争取,他室友肯定恨他!住在一起,下毒也方便!”
季沉蛟没说话,只是看着刘学林,手上的笔缓慢而无声地转动,像是正认真考量刘学林提供的线索。
刘学林一看有门,越说越亢奋,“还有那个卖盒饭的老板啊,叫沈什么,是牟典培的老乡,牟典培经常仗着老乡情谊,吃饭不给钱,还非要他帮忙拉生意!这不地道吧?谁的钱不是辛辛苦苦挣来的?所以我猜啊,沈老板会不会暗中给他下药,把人药死了?”
审讯室陷入短暂的安静。刘学林被盯得越来越不自在,头垂得很低。
季沉蛟问:“说完了?”
刘学林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很快缩回来,“啊,就,就这些吧。”
季沉蛟丢下笔,那清脆的声音吓得刘学林猛地缩了下肩膀。季沉蛟斜靠在椅背上,“很奇怪啊刘学林,前几次你都说和牟典培完全不熟,只是知道有这个人,因为抢生意发生过争执,其他一切不知。怎么在这儿待了几天,你就这么了解牟典培了?”
刘学林眼神僵住,一动不动地坐着,嘴唇在抖,似乎想解释,却说不出话。
“知道他和室友有矛盾,他欺负室友,连他室友木头木脑你都知道,他经常上哪儿吃饭你也知道。”季沉蛟往前一倾,手肘支在桌沿,“这些我也刚通过调查走访了解到,你也调查走访过?为什么?你对牟典培很有兴趣?”
刘学林有些破音地喊:“没没没!你不是问我线索吗?我就把我知道的说了,我也希望尽快破案啊!”
季沉蛟:“答非所问。”
刘学林胸膛被汗水浸湿一大片,他呼吸渐渐急促,那神情介于急于辩解,又担心多说多错之间。
季沉蛟等他冷静了会儿,又说:“你猜牟典培的室友和沈老板可能作案,对吧?”
这松下来的语气让刘学林愣了下,他也跟着放松,以为自己过关了,点头如捣蒜,“对对,他们下药的机会太大了,而且也有动机不是?”
“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啊?”季沉蛟冷淡地眯起眼,“杀死牟典培的是一根绳子,他是被勒颈致死。”
季沉蛟说得很慢,视线故意落在刘学林的手上。刘学林像被火烫到一般,迅速将手缩到桌子下面。几秒后终于察觉到这反应过大,又把手挪到桌上。
刘学林一侧的监控显示,在他藏住手的这几秒,左手拇指几次按压着右手虎口。
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当他反应过来不该这样做的时候,立即停下了。
事实上,他的手因为常年搬送尸体,非常粗糙,看不出明显勒死一个人的痕迹。但他这动作可能意味着,在勒杀牟典培时,他的右手更加用力——这也是右撇子的共性,绳子深深勒入右边虎口,虽然没有留下痕迹,但疼痛一直存在。季沉蛟的视线让他神经异常敏感,加重这这种痛感。
季沉蛟说:“手很痛?”
刘学林已经开始乱了,急忙摇头,“没没,我就是挠一下。”
季沉蛟再次盯着他的手,“你右手上这是什么印子?”
“印子?哪里有印子?”刘学林握住右手,“啊,搬,搬东西留下的。”
季沉蛟:“你紧张什么?”
“我没有紧张啊。”
“哦对,刚才还没说完。既然你觉得室友和沈老板其中之一给牟典培下毒,那你再来帮我分析一下,他们为什么在已经下毒,而牟典培即将毒发身亡时,还冒险勒死他,抛尸到你车上?这是什么奇怪的心理?”
刘学林:“因为……因为……”
季沉蛟:“因为勒死牟典培的并不是他们。”
刘学林倒吸一口凉气,衣服上的汗渍面积越来越大。
季沉蛟:“刘学林,那天在三院门口,你和牟典培发生推搡不止是因为抢客户吧?你多次到医德巷,是进行动手前的踩点?”
“不是!”刘学林暴怒,“你要栽赃陷害吗?我要告你!”
“栽赃陷害?”季沉蛟笑了,“把尸体放在车上,玩一出被陷害,我看栽赃陷害这一招你使得比谁都溜。”说着,季沉蛟指着前后两个摄像头,“你想告,尽管带着监控去告。但前提是……”
刘学林屏息,感到整个审讯室都充斥着自己的心跳。
季沉蛟缓缓道:“前提是,你的确无辜。”
刘学林刚才暴起的气势像是被浇灭了,瘫软在座椅上,“我,我申请休息。”
“别急,还剩一个问题。”
“我要休息。”
“我们已经接触过‘归永堂’。”
刘学林的眼睛直了,身体小幅度离开椅背,嘴唇一张一合。
季沉蛟:“你和牟典培都有机会成为‘归永堂’的一员,不过困难程度也不低,‘归永堂’需要的人不多,市三院这一带,顶多只需要三人。如果牟典培被选中,你被选中的可能就会变得微乎其微。”
刘学林低下头,半天才挤出一句,“我说过,不是我,我要休息。”
黄易并不指望靠着一次审讯就让刘学林全盘倒出,审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他的反应说明警方的方向没有错,他并不是那个被嫁祸的人,他处心积虑用“被诬陷”来为自己脱罪。
可惜这一招被警方识穿了。
凌猎跟着市局的队员来到医德巷,找沿途商铺调取私人监控。队员们干活时,他溜达到一个卖杂货的店。城市里杂货铺已经很少了,人们都爱去超市,或者网上购物,也就这种聚集着大量底层人群的城中村,偶尔还看得见杂货铺。
凌猎一副社会闲散人员的模样进去,东看看西翻翻。杂货铺里还真什么都有,蟑螂药三块钱一包,旁边放着两块钱的塑料淘菜盆、三块钱的便池刷,身后的货架上摆着上世纪常见的美人画镜子、大喜香皂盒。
继续往里面走,还有十几块钱的国货洗发水、几块钱的润肤膏。另一侧挂着扳手、水龙头之类的东西,这一片价格就要高一些了。拥挤的墙边放着一个上锁的玻璃柜,摆着杂货铺里最值钱的商品。
凌猎粗略一看,放着可视门铃、门锁、摄像头、蓝牙自拍杆等。
店主见凌猎停在玻璃柜边,叼着烟走过来,“要买点什么?”
凌猎到杂货铺来,其实是想打听这里有没有百.草.枯卖,如果没有,哪儿能买到。照他的经验,像医德巷这种地方,杂货铺会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他们在网上淘不过年轻人,超市里的东西又很贵,连开锁疏通厕所都会找杂货铺老板帮忙。
百.草.枯这种药不可能通过正规途径在网上买到,那就只有找杂货铺。但凌猎此时对玻璃柜里的东西有了兴趣,“你这儿还有这些高级玩意儿卖啊?”
“啧!我啥都有。”店主拍拍啤酒肚,打量凌猎一下,“你新搬来的?”
凌猎说:“啊,推荐买点什么?”
“你合租还是一个人住啊?”
“一个人住。”
“那你得买这个。”店主拿出一个感应器,“贴门和门框上,按一下就上锁,晚上你睡着了,要是有人开门,就……”店主说着狠狠一按,感应器发出一通狂叫,门口趴着睡觉的狗都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