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176)
陈香里犹豫道:“你要请护工?”
凌猎:“你看我这穿的,哪里请得起护工?我想当护工。”
陈香里眼珠子转转,男护工是很紧俏的,尤其是年轻精力旺盛的男护工。他们这些做护工的虽然没有一个正规的组织,但是互相介绍,能拿到介绍费。
她放松了些,“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在哪里做过?我帮你问问。”
凌猎:“我啊,我是丰安县来的。”
陈香里脸色一僵,“丰,丰安县?”
“我们难道是老乡?”
陈香里立即合上饭盒盖子,“你去问其他人,我有事,走了。”
“陈女士。”凌猎忽然换了一副口吻,并且取出证件,“咱们不聊护工,聊聊谭法滨怎么样?”
这时,季沉蛟也过来了,正好站在陈香里的退路上。陈香里脸色惨白,“你们,你们什么意思?”
“你未婚夫的案子要重新调查,我们刚去过丰安县,听说你和谭法滨情深义重,你为了他至今没有结婚,所以案子一重启,我就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凌猎说:“当然,也是想从你这里得到更多线索,便于侦查。”
陈香里肩膀正在发抖,她浑身绷得非常紧,像是一头无法挣扎的困兽。警察的突然出现似乎搅碎了她现在平静的生活,她来不及反应,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和周哥王姨他们形容的陈香里完全不同。如果陈香里真是他们说的那样深爱谭法滨,得知警方重启调查的消息,她不该是现在这种反应。
她在恐惧、逃避,但又想竭力掩饰这种情绪。什么人得知重启调查会冷汗直下呢?
凌猎今日并不打算从陈香里口中问出什么,他已经得到了部分答案。
“我……我太激动了。”陈香里的演技显然很一般,她说着“激动”时,流露出来的仍旧是害怕和不知所措,“请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有什么你们都,都可以问我。”
季沉蛟正要开口,凌猎却挡住他,“今天我是来告知你这件事,今后可能还会请你到市局聊聊。不耽误你吃饭,我们这就回去了。”
陈香里听见“市局”时有个肩膀一顿的细微动作,而后听见“回去”,又似乎陡然放松,“那行,辛苦你们。”
回到车上,季沉蛟说:“我以为你还要多试探她几句。”
“再试探直接把人说炸了。”凌猎说:“她这反应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她和案子有关,至少是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卫叔当年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在她身上花功夫。她看上去太痴情?太柔弱?一个深爱谭法滨的女人为什么会杀死有钱有前途的未婚夫?”
凌猎叹了口气,神情难得地肃穆起来,“可能,在调查陈香里上,他失误了。”
“那沈维在案子里是什么角色?”季沉蛟顺着凌猎提出的线索分析,“沈维和陈香里联系不浅,他们像一个阵营里的人。但反应不一样。沈维的惊喜高于后来变现出的犹豫,陈香里却是完全恐惧。沈维希望警方能破案,陈香里害怕警方破案。”
凌猎:“沈维与案子无关,但在后续调查中知道了什么?十七年间,人的情感发生改变,他不想在失去兄长之后,再失去一个相依为命的人?他的犹豫是想保护陈香里?”
季沉蛟摇头,“有点说不通,他要是知道陈香里与案子有关,从性格角度出发,就算没有揭穿,也不该继续若无其事和陈香里相处。”
凌猎想了想,“那现在要解开的谜题就是,沈维隐瞒的是什么,姓卢的是什么背景。”
刚到市局刑侦支队,季沉蛟和凌猎就听见从审讯室传出的吼声。
中午,刑侦支队在西郊高速公路休息区抓到了出逃的刘学林,半小时之前他被带回分局,现在黄易正在亲自审他。
听这阵仗,就知道黄易气得不轻。
凌猎的好奇心立马被激发起来,拉拉季沉蛟的衣服,“走,去看看。”
凌猎刚走到审讯室门口,门就轰地打开,要不是他闪得快,脸就要被烙饼了。他跳回季沉蛟身边,嘀咕:“这市局还风风火火的哈!”
季沉蛟心说:好意思说别人?谁有你风风火火?
黄易黑着脸出来,正要去抽根烟,再接着跟刘学林耗,看见凌猎和季沉蛟,眼睛一亮,“你们来得正好,这案子特么的怪得很!”
季沉蛟说:“人不是抓到了吗?怎么说?”
“咬死不认!理由像不过脑子想出来的!来,换个地方说。”黄易把季沉蛟和凌猎带回办公室,搬来个笔记本给他们看审讯录像,“刘学林和死者牟典培是竞争对手,前天牟典培还上殡仪馆去送了遗体,昨天凌晨就遇害了。明确尸体就是从刘学林车上扔下去的,而且他还弃车跑了一天,借别人的车都快逃回老家了!我把他抓回来,你看他吓成个啥样子!就这样了,他还跟我叫冤,说尸体是他扔的,但人不是他杀的!不是你杀的你扔什么?你扔了还跑?”
黄易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你们先看,我去抽根烟冷静下。”
视频里,嫌疑人刘学林身形瘦高,接近一米八,面黄肌瘦,看上去没有牟典培壮。但要勒死一个人也不是办不到。
他一会儿哭一会儿大叫,说的就一件事——七月二十二号凌晨,他按照客户的订单去拉遗体,车是去掉座椅的金杯车,通常一晚上他能拉三趟,有时拉一具,生意好的时候一趟就要拉四具。
那天生意就不错,他接了六具遗体,按照家属要求,他分别将遗体送到不同的处理区,送完最后一具,忽然发现居然还有一具。他登时吓傻了。
装尸袋是殡仪馆统一发的,他家里存了很多,但每具遗体放进去之后,都会在袋子外面贴编号。他确认自己没有送错,那剩下这具没有编号的是哪里来的?
当时已经是三点,他又累又困倦,脑子转不过来,打开袋子一看,那脸还有些眼熟,不就是老牟?他更慌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急之下干脆把尸体连同装尸袋一起丢在焚化区右边的路旁。
“我想的是,反正这里是火葬场,这装的还是殡仪馆的袋子,谁看到了拿去烧了就是。我也是莫名其妙倒了血霉,这到底关我什么事啊?”
面对为什么要逃走的质问,刘学林涕泗横流,“我后来越想越怕,觉得自己不该丢尸体,但我也不敢报警,警察肯定以为我杀人抛尸。所以我就想,就想暂时避避风头……”
录像播完了,黄易说:“你们说这人气不气人?他要不是凶手,也是给凶手帮了大忙!对了,你们说牟典培是丰安县那个案子的重要嫌疑人,查出些线索没有?”
凌猎道:“这刘学林说的要是真的,这两起案子可能还真得划在一起考虑。”
黄易虎目一瞪。
“一个普通的凶手,因为某件事杀死牟典培,不想让警察抓到自己,分尸藏尸都是常见的办法。”凌猎说:“但嫁祸给另一个人往往会冒更大的风险,尤其是嫁祸给一个活人。活人能说话,能给自己辩解。而且转移牟典培尸体的过程本身就很危险。那他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可能是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如果不找一个人来嫁祸,警方就算不能立即锁定他,也能很快分析出牟典培遇害的原因。”
黄易想了想,右手往左手手掌上一捶,“我懂了!牟典培在丰安县的案子里被重点调查,这个只要在系统里一查就能查到。他有作案的可能和动机,但是当年证据不足,他又死不认罪,所以警方没能拿他怎么样。而在被害人亲戚朋友眼中,他始终都有嫌疑!如果不嫁祸,我们最容易怀疑到那个谭,谭……”
凌猎说:“怀疑谭法滨的亲人。特别是那个坚持追凶的弟弟。”
黄易拍着大腿,眼里有几分佩服,“你们特别行动队确实了得,醍醐灌顶!”
“别急,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凌猎继续说:“刘学林被选中也可以作为一条线索。是必须是他这个人?还是随便一个‘金无常’就可以?我怀疑刘学林也被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