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犬(39)
“怎么啦?”却逸洲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我撞疼你了吗?脸绷得这么紧。”
“没有。”于楠摇了摇头,试图将不合时宜的思绪打断,但却没什么效果。
却逸洲窝到一旁,朝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努了努嘴,“不把搬家的事告诉其他人吗?”
于楠当然是想和穆博延说的。每天他都无数次涌出想要联系的冲动,但又会因为怕打扰到对方而半途而废。
他望着天花板神游:如果邀请穆博延来家里的话会被答应吗?应该会的吧。到时候可以买一些食材回来做饭,临时想吃其他的也可以一起出去。客人用的拖鞋是必须备起来了,要不要专门给穆博延准备一双?这么说柜子里还少了招待用的杯子,得尽快网购回来……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除了上课和打工他就在布置新房子。他找了一份新的兼职,就在学校对面的奶茶店,时间为无课日的下午一点到六点。下班时剩余的材料还能自己做成饮料带走,对于他这个甜食爱好者无非是一项福利,不过保持身材还是很重要的,哪怕穆博延说了只要他身体健康就行,他也不认为对方对臃肿的身材喜爱程度会高于纤细的标准身材。
考虑到每个月的月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因此他严谨地控制了消费额度,在尽可能低的范围内添置了一些能让屋子看上去温馨明媚的装饰物。他认为生活中这些东西是必要的,比如说放在桌上的一瓶花,或是摆在餐桌后的一幅画,人们需要从有审美的艺术品中获得快乐。
等搬进来的一周后,家中总算收拾得令他满意。于楠这才怀着期待与忐忑给穆博延发送了消息,询问对方是否在忙。如果得到了否定的答复,他们或许可以聊上几句,然后顺理成章地告出自己搬家的事。但等了很久也没盼来回复,反而收到了蓝孟婆的短信,说是今晚酒吧里有老会员过生日,一切酒水消费全免,欢迎各路人士前来庆贺。
这么一想,自从认识穆博延后他再也没有去过蓝孟婆了。以往每周他都会在酒吧里找人约调,以此来排解堆积的负面情绪,但潜意识里将穆博延认作主人后,他就没再生出找其他人的念头。他突然意识到这段关系是多么脆弱,只要穆博延厌倦了他,都不用通知他一声就可以消失在人海,就像现在这样联系不到。
他对穆博延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对方的身份和名字,电话、住址、喜好则一片空白。
于楠无法避免地起了慌张。
他觉得自己很奇怪,至少现在很奇怪。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患得患失了,穆博延的了无音讯让他感到害怕,他止不住去猜测对方不回消息的原因,是因为在没有联系的这段时间内找到了更合口味的Sub吗?
却逸洲前几天还询问他和穆博延有关的事,问他那么着急忙慌地去见一个人明显是恋爱中的表现。于楠没有一本正经地否认,也没有红着耳朵点头,而是陷入了某种苦恼当中,看得却逸洲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追着问他在上次吃完饭后有没有再次见面。
于楠原先一直认为迫切地想要见主人是每只犬的本能,那种从心到身的欣喜都是出自于信仰和依赖。他对表达无所畏惧,因为无论前进还是后退,坦白是表达心情的唯一出路,他讨厌窝窝囊囊地反复将一件事惦记很久,那只会徒增烦恼。但每当忆起在山上压着胸口的异样情绪时,还是会像瞬息坠入迷雾时那般迷茫,左右都难以找到出路。
最终他只能告诉却逸洲——我和穆博延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像比起牵手他更想让穆博延拽着引绳,他想从穆博延那里得到的宠爱只和对待小宠物一样,所以却逸洲描述的爱恋之心他不能认可,他认为和他对穆博延的感情比较起来有很大的区别。
但哪怕这个想法再清晰不过,也止不住他内心中的茫然。他在沙发上反复看着屏幕中那条邀请信息,最终抿了抿唇,去卧室换了套衣服。
蓝孟婆在同市的不同区,打车去的话需要耗费二十分钟左右。喧闹的音乐隔着厚重的玻璃门鼓噪地敲打着耳膜,各色的霓虹灯术摇曳地点亮舞台,巨型蛋糕被放在酒水台上,有专门的服务生负责招待要品尝的客人。这个点大家都还没有玩high,毕竟时间还早,他们有漫漫长夜来消耗旺盛的精力,但于楠的进入也引得不少视线落在他身上,熟悉他的人笑着招了招手,似是让他过去玩一玩,于楠一一点头问好,路过吧台时调酒师顺势推了个高脚杯到他面前。
“嗨风铃,好久没看到你了。”调酒师是位Beta,典型的AO通吃,虽然没有过亲密接触,却仍是不见外地给他抛了个媚眼。
酒杯是酒吧里的规矩之一,方杯代表了Dom,高脚杯则代表Sub。于楠看了眼透明玻璃上反射的耀眼光芒,没有伸手拿过,而是问了一个问题:“封爷今晚来了吗?”
“啊……那个Omega Dom?”调酒师面色复杂了一瞬,还是回答了他,“没来。你是找他的?那你还是放弃吧,他身边有私奴了,也很长时间没出现了。不过最近酒吧里来了几个新Dom,需要替你引荐吗?”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只是有事找他。”封玺收山的事于楠也知道,他只是有些困惑想要请教,原本也没抱太大能遇上的希望。还没来得及说其他,却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有谁开了句玩笑话,那人笑着咒骂了句什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过头,正巧邱项明的视线也扫过他的方向,不可避免地发现了他。
“嗯?”邱项明神色未变,甚至一丝意外都没表现出来,“好久不见,风铃。”
“邱……先生。”于楠转向他,低下头表示尊敬,“您好。”
“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就来。”邱项明和身边的朋友招呼一声,等人走开才笑眯眯地靠近了他,“也不算好久不见,我在金色海湾看见过你,还以为你已经跟了其他人。”
于楠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没说话。
“你今晚是来玩的?”邱项明拿了方杯,让调酒师随便给他做一杯。
“不是来玩的。”于楠摇了摇头,“我有些事情想不通,想来找封爷,但是他不在这里。”
邱项明靠着椅子,开玩笑道:“我才是你的第一个主人,你倒是对他更亲近,现在遇到问题第一反应就是找他了?”
于楠被他的话搞得身体一僵,“没有……”
邱项明看着他抗拒的模样,一时起了兴致似的勾了勾手指,“过来。你有不明白的可以问我,就当是叙叙旧。”
于楠在原地顿了几秒,眼看邱项明的背影越走越远,还是抬脚跟了上去。他以为邱项明会带他去见刚才的那批朋友,好在并不是,对方只到了无人的沙发上坐下,将酒杯轻轻放在了面前的桌上。这个角落光线偏暗,附近轻微的呻吟夹杂在音乐声中传入耳朵,让于楠想起了两年多前的回忆。
这是邱项明的专属桌子,沙发旁的地板就是他那时经常跪的地方。
“说吧,你来这儿是想问封玺什么?”
于楠整理了一下语言,说:“我想让我追随的Dom接纳我,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嗯,是金色海湾里抱着你出去的那位Dom?”邱项明刚问一句,就看见于楠的表情变得惊讶。他随意道:“别人可能认不出来,但我知道那是你。我当时还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和刑主在一起,后来仔细想想,这也不是多么令人意外的事情。”
于楠诚实地点了头,“……是的,是他。”
“站着说话就是你的态度吗?”邱项明看上去还是那么温柔,就连语气都没变过。
于楠一向摸不清他的脾气,因为这个Alpha脸上始终带着一副面具,从不会有什么变化。奖励他也好、惩罚他也罢,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模样。他原本以为这是邱项明的特点,后来才明白只不过是不在意的表现而已,因为他不值得对方真的发火,就好比价值两块钱一张的彩票,哪怕没中奖也不痛不痒。
于楠咬了咬唇,静默了片刻,最终在他面前弯了腰。膝盖还没触地,光是做出下蹲的动作时,邱项明就感到无趣般地挥了挥手,“行了,你可以走了。到头来你还是毫无长进,让我找不到教导你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