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犬(193)
“先记着。”穆博延含着笑收回手,指尖划过他的耳垂,想到耳钉还没来得及给出去,放到这个时间段,可以直接当一部分的新年礼物了。不过黎女士来这儿只是为了和于楠分享照片,他也有别的能拿出来给对方瞧的物品,那些他常年累积下来的笔记想必于楠会很感兴趣。
他家小狗在收藏这方面有点执拗,就如很久前冒着挨揍的风险也要得到他一根用旧的绳子。穆博延起身在书柜里找了找,东西没被挪过位置,他轻易在角落里将本子翻出来放去于楠膝上,里面不仅有许多他尝试过的试剂调配公式,还有当初关于许多不同病人写下的日志。
医院是最接近人生百态的地方,而那些风雨中作乐的人生,都被他一字一句地留在了白纸上。虽然不是些轻松的睡前故事,但却算得上一份珍贵又难得、让他懂得了许多道理的宝藏。
于楠果真眨眼的频率都有所降低,捧着龙飞凤舞的字迹当圣书一样摸来摸去,直到时间快到十二点,才不舍地从床上挪下来,不忘请求穆博延给他找个小提袋方便拎着,免得走时忘记带上。
“出去吧,客厅比这里宽敞,你可以看会儿电视。”穆博延关上通风用的窗,这里低下的温度已经和窗外的寒天同化。得了便宜的小男生在身后乖乖跟着,脚步都放得很轻,生怕给楼下邻居带来噪音一样,还显得拘束。他朝后伸出右手,等对方抓住后问:“想去花卉市场逛逛吗?”
春节许多户人家都有添置盆景的习惯,那些生机勃勃的颜色能增一抹彩,同样也昭示着“改运”与“添意”。于楠自己一个人时也喜欢买些小花小草,他在这方面是纯纯正正的新手,经过他照料的植物基本活不过三个月。
但养得好与坏暂不在考虑范围内,他毫不犹豫地说:“想去,先生。我想买一盆蝴蝶兰。”
“那吃完饭睡个午觉,下午开车带你去。”穆博延定了计划,“还可以买些别的,别总是往家里搬仙人掌和绿萝。黎女士对养花挺在行,不是有联系方式了吗?你有事可以发消息向她请教,她会很乐意和你分享那些经验。”
于楠抓着他手指的力道加大了点,像是不经意的。他嗯嗯点着头,正巧走出走廊,几米开外的厨房推拉门一响,油烟机轰轰运作的声音也涌动着向外泄露。说曹操曹操到,黎女士从里头出来,手中拿着一个收口的小碟子,另一手执筷,葱油与肉融合的特有香味从碟沿溢出。
老穆除了会处理海鲜,炖鸡肉也是一绝。穆博延对很久之前的事有印象,在他二十岁之前,老穆承包了大部分家务,但偶尔黎女士下班到家早去厨房打下手,每每那些荤类菜肴出锅前都会挑出一块让他试咸淡。
传统停滞了十几年,穆博延当然不会认为黎女士是冲着自己来的。果然对方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只弯着眼到了缀在他身后的男孩子面前,把筷子递出去道:“小楠,尝尝味道怎么样?”
于楠赶紧接过,夹起鸡肉送进嘴里,吞咽后真诚实意地给了点评:“特别好吃!”
探出半个头的老穆闻言不动声色回了原位,等穆博延拿过于楠手上的筷子吃剩下那块后,黎女士也不等他的回复了,带着一副有些想要轻轻哼歌的样子重新拉上了门,留下穆博延哑然失笑。
这两位已经欢欣雀跃地将迎接于楠成为另一个宝贝儿子的事明目张胆刻在了脸上,穆博延对自己失去发言权的事实没什么不满,他将筷子送回去,又觉得杵在原地直直望着自己的于楠有点可爱,忍不住往那张柔软的嘴巴上亲了一下,“看来还是个装了迷魂汤的醋罐子。”
于楠眼帘垂了又抬,中间仿佛盛了昨夜天上的万千荧火,“什么呀?”
他当然知道穆博延的意思,一边高兴,一边又矜持得没表露显眼。他只在穆博延口中听过寥寥有关家人的事,除去之前在森林公园路上穆博延和他讲过有关毛笔字的事后,只剩下听闻父母要见自己后的询问与作答。
具体什么样的家庭能培养出穆博延这样的人,于楠无从细究,只觉得自己足够的幸运。
这个男人对他有本能的吸引力,而对方的成长环境也是如此,因为穆博延从未想过他会遭人嫌的可能性、从未担忧过他被父母接纳的过程。实际上于楠自己恐怕也没觉着会面临被赶出门或冷眼相对的失败,不然他真正的紧张穆博延见识过,远不会有今天那样从容交谈的气势。
“当然,这不能怪他们。”穆博延早就看出了其中蹊跷。厨房那边隐约传来的切菜声,他低下头,看向已经板上钉钉的这位未来全属于他的Omega,“毕竟我曾认为我意志坚定,也没能磨得过你的执意追逐。”
而接下来,他的一切所指、他的全部时间,同样都将作为誓言交换——主人一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爱小狗。
全心全意。
第111章 【番外二】关于揣宝宝(上)
于楠过了个久违的春节。
老穆除夕当晚开车带一家人去了跨海大桥,后备箱里装着满满当当的烟火,在十二点钟响的那一刻,黎女士的新年红包也塞进了于楠手里,衬着头顶天空五颜六色、远近交加的花穗,桥上停车驻足的陌生旅人开了窗,笑着同他们道了一声新年快乐。
回家路上于楠有些困,两个长辈往常也没熬过几次夜,穆博延自然而然上了驾驶座,接手了返程工作。老穆打起了细微的鼾声,黎女士在后头挨着于楠,她为了大扫除特地把做好的指甲给卸了,干净利索的一只手拍着于楠的后背,哄孩子一样又轻又缓。
于楠被她这么一碰,睡意直接散了一半。黎女士和穆博延这个动作倒是十成十得相像,他仿佛从这点可以看出穆博延小时候也是这么被哄着长大,从一个睡觉不老实的孩童到一个顶天立地的成熟Alpha。
“睡吧,过半小时咱们就到家了。”黎女士声音像一片毫无重量的羽毛。
车上放了点旧年代的音乐,遮不住窗外时不时闷响的礼炮声。于楠并未衡量什么,他顺着那力道将脑袋搭上了对方的肩,不如穆博延宽厚的地方明显柔软又细弱,恍惚中,他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
那味道不是通过嗅觉,而是埋在记忆深处许久,带着薄薄的温度与热度,顺着看不见的经脉洗涤填补他皮囊下的窟窿。良久,于楠闭上了稍微发酸的眼睛。他的手焐在口袋里,红包外层烫金的壳反反复复被摸得发烫,除了塞得满满当当的一沓纸币,夹缝里还被塞了一枚平安扣。
这颗平安扣当晚挂在了他的脖子上。穆博延将绳子调整到与他相配的长短,替他系了结。于楠躺去床上,嘴唇以下全埋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略显困倦的眼睛。
他手指不动声色摸着光滑的玉,看着穆博延解开厚重的睡袍、只穿着一身真丝的薄睡衣坐来身侧,想起一件事来:“先生,我想和逸洲小江他们一起出去旅游。”
穆博延“嗯”了一声,调暗了灯,“定好去哪了吗?”
“他们说是南岛,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变卦。”于楠答。那边因海出名,物价适中,是个出了名的避寒胜地,就是横跨了无数山岭,距离他们所在的城市比较远,坐飞机来回要近八个小时。
“你们需要尽快定下来目的地,临近了票难买,过年前后许多人都会去那边度假。”穆博延取消了明早的闹铃。
原本打算早上起来贴对联,老穆专程挑句子给他们手写了一幅,让他们挂在正门上图个吉利。但一场烟火折腾到凌晨,硬要起床怕是会闹得一天精神不济,不若都睡个自然醒,也算是新的一年讨个事事舒心的兆头。
于楠囫囵应声,侧躺着闭上眼,看样子打算入眠。只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最开始中间还稍隔着半米的位置,这会儿都已经只剩半个巴掌了,隔着房间里源源不断供应的暖气,搭在一块儿的衣摆代替皮肉贴得紧紧的。
“明天可以去一趟超市,社区里有些东西不齐。你自己列一张单子,不过远行最好轻装上阵,需要什么完全可以到当地购买,行李箱装不下带不回来也无所谓。”穆博延还惦记他没完全恢复好,不住叮嘱:“把小药箱带上。下海不可以出防护网,这个季节有些鱼类会到岸边产卵,鱼群很可能吸引来其他水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