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犬(183)
“不过没关系。”于楠非常确信地向他宣誓,一双眼睛揣着满满的认真与坚定,拳头也攥了起来,跟工厂里给员工打鸡血的监工一样斗志勃勃,“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
穆博延仍旧保持沉默,只不过这次他的沉默里多了点愣怔。
他古怪地将手收回,垂眸看了神情亢奋满脑子在为什么事做计划的男生一眼,擒着对方下巴亲了上去。舌头长驱直入扫荡过口腔,甜橙与芒果混合的味道被味蕾捕获,穆博延没有闭眼,很快从中撤离,微微一笑下了定论:“看样子喝了不少。”
于楠藏疤一样捂着嘴,声音“嗡嗡”的,还是那三个字:“没喝酒。”
“嗯,你没喝。”穆博延敷衍一应,从狼藉的桌面角落翻出湿纸巾,抽出一片给他细致地擦去指尖上的糖粉。于楠一动不动地窝在原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动作瞧,没一会儿小腿一晃,像是猫科动物因为喜欢而翘起了自己的尾巴尖,嘿嘿傻笑,“先生手真好看。”
他拿自己的掌心与穆博延的贴在一起,不知是不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格外贪恋男人身上好闻的气味。那不单单是信息素,还有一种混合的药味,许多种分子糅杂在一起,意外地让他感到安定。
穆博延任他小动作摆弄,一手扶住他的腰将人往上托了托,顺着话问:“好看就能逃出去了?”
于楠立即从美色中抽离,正儿八经道:“我们要找八卦牌,还要找一把扇子。那把扇子上有你师父之前封存的力量,可以将鬼怪聚集后一剑平之。八卦牌我可以戴的,它能击破强大的幻境,不然屋子外都是迷雾,我们很容易走散的。”
这些都是蓝衣小哥告诉他的。他听的时候嗯嗯点头,似乎没怎么往心里去,实际上世界观在迷糊中混淆后,每个字都和上课获取知识一样钻进了脑子里,现在又毫无保留地分享给穆博延,话音里还隐隐透着紧张。
穆博延忽然好奇他走的是什么剧本了。上次于楠只喝了一杯香槟,说是醉不如说是精神恍惚,现在这副样子明显想法都不受控,但有意思的是无论说话还是行为都不拖沓,再配合那张严肃的面容,要说是在清醒状态下玩角色扮演的游戏都不为过。
“那我们得快点找到。”穆博延不介意配合一下,他把湿纸巾丢进垃圾桶,扶着人离开沙发站了起来,“先去餐厅吧。走之前总得体力充沛,妈妈约了你明天见面,小楠也不想因为出不了屋子而耽搁吧?”
“妈妈?”于楠抬起头,盯着他,有些生涩地重复。
“对。妈妈。”穆博延忆起黎女士上午给他打的那通电话。听筒另一端的声音很愉悦,他本来还搞不懂为什么前一秒刚让他找个司机来带后一秒就反悔,经过一通卖关子后才渐渐理清了缘由,也想笑这巧合来得太快。
他想,童年缺失的拼图或许有另一种方式能够回归到于楠的青年期。在他的计划里,那将会是带着暖融融的热度的,不需要代替什么或是抹平某种痕迹。
于楠没意识到白天的事,旗袍女的身份线索在脑内自动补充完善。他不再困于敞亮的灯光下,立马行动了起来,拉着穆博延的胳膊主动要往餐厅去,可又由于不知道具体方向在哪里,有些急切地原地转了个圈,还是男人牵过了他的手,领着他迈上了短短的几节台阶。
“妈妈一直在屋外吗?”两人的声音变得有距离感,于楠嘀嘀咕咕地问,另一方颇有耐心地答了句“是”。直到一扇门被拉动,里面闹哄哄的声音停滞后又窜高一度,大厅某处密不透风的屏风才从里开了一角,里面的人探头探脑窥视一圈,明显是将刚才的对话听了个完全。
前不久在自己身边的社恐于楠,信誓旦旦说自己也有多人恐惧症的于楠,说自己朋友很温柔平易近人的于楠——蓝衣小哥目光哀怨,心道这和他们班上那个说自己考得不好,结果拿出满分卷子的同学有什么差别?
……要不他还是先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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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楠:我没说过。
第105章 成为家犬的第七十五天
一群人等了穆博延好一会儿,见正主终于姗姗来迟,瘦猴第一个端着杯子站起来。然而让人自罚三杯的玩笑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对方臂弯里拐着一个陌生的少年,目光警惕颇有些凶,好似在座的一圈都是十恶不赦的坏蛋。
“这也是你弟?”他仔细打量两人面貌,寻思看起来也没半分相像。
话音刚落,庄瓯就冷冷地“呵”了一声,引得在场一半视线都移了过去。他本人倒是不慌不忙地擦擦嘴角,明显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优雅吐出一句话:“有眼不识泰山,那是你嫂子。”
餐桌上方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连带空气也一同凝滞。几秒后不知谁没憋住呛了一口酒,边咳边在一片椅子腿摩擦的吱嘎声下让出个座,也重新将气氛带热起来。
三十多岁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对于他们而言惊讶的无非主人翁是穆博延。瘦猴反应很迅速,调侃着没看出来啊穆医生,一年不见还老牛吃嫩草上了。穆博延不争也不辩地一笑了之,同样议论中心的那位男生脚步更为轻快,越过几把椅子踏过地板,步伐几乎没有声音,但在笑闹与桌杯碰撞等各类杂音组出的背景当中,这种无声最为响亮。
各个角度直接或间接的目光落在身上,窗外天色已经黑沉,屋内的灯光明暗交错,酒液深红。于楠被带着坐去空位上,左边挨着穆博延,另一边靠着庄瓯。他脸色红润,含蓄地朝右侧递去一个羞涩眼神,显然对刚才那番介绍非常满意,就差没拍拍肩膀说句“再接再厉”。
“……”庄瓯手里的杯子半天没放下来。之前还不确定,现在猜测几乎被验证了。
起泡酒对他们而言就跟糖水一样,他看了穆博延一眼,正想吐槽你老婆怎么这么娇弱,结果这一眼不光额角在抽,右眼皮也一同疯狂跳了起来。
穆博延似乎提前料到他会投来视线,此刻也略过于楠望了过来,他脸上分明带着清浅的笑意,瞳孔中折射出来的光却是冷的,与面对其他老同学时形成了反差。他本来气势就比常人要盛过一头,平时刻意收敛才给人不那么难以接近的感觉,此时只垂着眼睫轻飘飘一扫,庄瓯的心就跟着猛地突突两下。
后者直觉自己今晚要完蛋,立刻示意自己有话要说,“哈?你该不会以为是我灌他的吧?我之前——”
但好像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他把于楠扔下自己上楼睡大觉,从而导致人没看好喝醉的事实。庄瓯向来和手下那些设计师强调客户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现在结果是板上钉钉改不了了,为此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了上来,他觉得自己分分钟脑袋都要被拧下。
“之前怎么?”穆博延抓住重点,正好转盘上的汤到了面前,他拿勺子给于楠盛了一碗。
“先生,之前我交了一个朋友。”好在于楠以为这话在问自己,适时地开了口。他沾沾自喜地接过小碗,听男人低声提醒了句“烫”,便噘着嘴朝碗口吹了吹,搅散了缕缕升腾的热气。
在于楠的意识中,交朋友是很了不得的事。那也是主人早期颁布的任务,他不可能错过现在得夸奖的好时机,这才吹两口就没了耐性,一双眼睛从碗里抬起来,非常准确地朝先前他和蓝衣小哥窝着的方向指去,“他就在那边。”
穆博延顺着他指尖看去,只看见了空空荡荡的角落。
不得不说,他刚才就有怀疑于楠看了什么鬼故事,然后浑浑噩噩地把自己带入进去了。指着没人的地方说有人,这怎么瞧怎么奇怪,竖着耳朵听对话的庄瓯反而松了口气,心说好在于楠并不是心情低落地过了几小时,要不然真怕穆博延拿手术刀削他。
他见缝插针地解释:“你老婆下午和卫成连他弟玩到一起了。他弟叫卫成源,我看见他俩用PS机玩恐怖游戏,酒是那小子拿的,都交朋友了我这个大人跟着一块儿玩多扫兴,所以之前我就去楼上睡觉了。”
于楠听着觉得哪里不对,但暂时想不出来。庄瓯故作镇定地夹了口菜,一副“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信也没办法”的样子,锅甩得非常心安理得。他赌于楠不会拆穿自己,但很快对方的眉毛都拧成了一团,有些着急地否认:“不是!”